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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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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來也是令人無地自容的事。

    所以徐承煜特感關切。

    事實上徐承熊發現他三哥悄然遁去以後,本就問過徐升,見了老母如何說法?徐升的答複是,有什麼,說什麼。

    而此時為了安慰徐承煜,卻不能不說假話。

     “我想,四爺大概會告訴老太太,說三爺不知去向。

    ” “我本來要跟了老爺子去的,不想剛剛伺候了老爺子升天,日本兵就闖進來了!那時我大聲叫你,你們到那裡去了?” “我跟四爺都沒有聽見。

    ”徐升答說:“那時候,我在後院,勸四爺别傷心。

    ” “怪不得你們聽不見。

    ”徐承煜說:“事已如此,也不必去說它了。

    老爺子盛殓了沒有?” “也不知道那裡去找棺木?隻好在後院掘一個坑,先埋了再說。

    ”徐升歎口氣,又掉眼淚:“當朝一品,死了連口棺木都沒有。

    ” 徐承煜不作聲,咬着指甲想了半天,突然向看守的日本兵大聲說道:“我要見你們長官!” 日本兵聽不懂他的話,找來一名翻譯,方知徐承煜的請求是什麼,當即允許,就派那名翻譯代為去通報。

     不一會,來了一名通漢語的日本少尉,名叫柴田,向徐承煜說:“你有什麼話,跟我說。

    ” “我的父親死了,我得回去辦喪事。

    你們日本人也是講忠孝的,不能不放我出去吧?” “你父親叫徐桐是不是?” “是的。

    ” “徐桐頂相信義和團是不是!” “不是,不是!”徐承煜說:“我父親并不管事,他雖是大學士,是假宰相。

    這話跟你也說不清楚,反正他上吊死了,總是真的。

    請你跟你們長官去說,我暫時請假,辦完喪事,我還回來。

    ” 那少尉答應将他的請求上轉,結果出人意料,“請假”治喪不準,但徐桐的後事,卻由日軍派人代為料理,起出浮埋的屍首,重新棺殓。

    當然,那不會是沙枋、楠木之類的好棺木,幾塊薄松闆一釘,象口棺木而已。

     不管怎樣,徐桐是未蓋棺即可論定的。

    而有些人卻真要到此關頭,才能令人刮目相看的,其中最令人震動的是寶廷的後人。

     寶廷是當年響噹噹的“翰林四谏”之一,為了福建鄉試事畢,回京複命途中,娶了富春江上的船妓“桐岩嫂”為妾,自劾落職,從此不仕,築室西山,尋詩覓醉,逍遙以死。

     在他死前兩年,長子壽富,已經點了翰林,壽富字伯茀,家學淵源,在旗人中是個讀書人。

    最難得的是,壽富雖為宗室,卻通新學,與他的胞弟壽蕃,在徐桐之流的心目中,都是“大逆不道”的“妖人”。

     壽富、壽蕃以兄弟而為聯襟,都是聯元的女婿。

    聯元本來是講道學的守舊派,隻為受了壽富的影響,成了新派,因而被禍。

    死後,一家人都投奔女婿家。

    壽富自覺嶽父的一條命是送在他手裡的,所以聯軍未破京以前,死志已萌。

     到得兩宮出奔,京中大小人家,不知懸起了多少白旗。

    壽富與胞弟相約,決意殉國,死前從容整理了遺稿,然後上吊。

    壽富是一個大胖子,行動不便,壽蕃就象徐承煜侍奉老父懸梁那樣,扶他上了踏腳凳,親眼看他投環以後,跟着也上了吊。

    壽富還留下一封給同官的遺書,請他們有機會奏明行在,說他“雖講西學,并未降敵”。

     深惡西學的崇绮,雖然也沒有降敵,但跟着榮祿,由良鄉遠走保定。

    他的妻子出身于滿洲八大貴族之一的派爾佳氏,性情極其剛烈。

    聽說聯軍進了京,深恐受辱,命家人在後院掘了兩個極深的坑,然後集合家人,分别男女,入坑生瘗。

    她的兒子散秩大臣葆初,孫子員外廉定,筆帖式廉客、廉密,監生廉宏,居然都聽她的話,勇于一躍,甘死不辭,全家十三口,除了留下一個曾孫以外,阖門殉難。

    消息傳到保定,崇绮那裡還有生趣?大哭了一晝夜,在蓮池書院用一根繩子,結果了自己的一條老命。

     此外舉家投水、自焚、服毒,甚至如明思宗那樣先手刃了骨肉,然後自殺的,亦還有好幾家。

    隻是漢人殉難的不多,四品以上的大員,隻有一個國子監祭酒,名重一時的山東福山王懿榮。

    國子監祭酒,亦是滿漢兩缺,滿缺的祭酒叫熙元,他是裕祿的兒子,平時不以老父開門揖盜為然,而此時亦終不負老父,與王懿榮一樣,服毒殉節,不愧為士林表率。

     盡管國門已破,京城鼎沸,而近畿各地,特别是西北方面,大多還不知道大清朝已遭遇了類似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的大難。

     有個曾紀澤的女婿,名叫吳永,字漁川,舉人出身,以直隸試用知縣,辦理洋務,頗得張蔭桓的賞識,加以有世交李鴻章的照應,得以調補懷來知縣。

    這個地方是出居庸關的第一站,地當京綏孔道,沖要繁雜,光是驿馬就三百多匹,所以雖是一等大縣,卻是很不容易應付的一個缺分。

     吳永為人幹練,而且年富力強,倒也不以為苦,但從義和團開始鬧事以來,這半年多的工夫,幾乎沒有一天沒有麻煩,使得吳永心力交瘁,日夜不安。

    自從天津失守,潰軍不時竄到,處境越發艱難,義和團亦有戒心,将東、南兩面的城門,用石塊沙包,填塞封閉,隻留西門出入,日夜派人看守盤查,往來公文,用個籮筐從城頭上吊起吊下,而且先要經義和團檢查過,認為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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