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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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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行,不勝迫切待命之至。

    ” 果然,複電是“敬念宗廟社稷,關系至重,不得不委曲求全”,不過其中利害輕重,仍責望奕劻、李鴻章“設法婉商磋磨,尚冀稍資補救”。

    看語氣是完全照準了。

     誰知西安将和約大綱十二條分電重要督撫以後,張之洞接二連三提出意見,首先指出第五款内“制造軍火之材料”,不準運入中國,則永無禦侮之具,各省的制造局及槍炮局亦必無事可辦,均須停閉,所以這一句必須删去。

     第二個電報是對第七、八、九三款有異議,認為大沽撤炮台,使館駐護兵,津沽設兵卡,則“使館永遠安甯,而中國變成門戶之防全撤,不容自衛,是朝廷永遠危險,似欠平允。

    ”須兩全權大臣,“于此節務商善法”。

     再有一個電報,說條款前言内“京師各使館被官兵與義和團匪勾通,遵奉内廷谕旨,圍困攻擊”這段話中的“遵奉内廷谕旨”六字,句中有眼,用意難測,必須删去,此事“萬分緊要”。

     緊接着又來了第四個電報,說第二款内,“日後指出,一律嚴懲等語,日後二字,甚屬不妥。

    以前所指之人,朝廷已分别重輕辦理,若不劃清界限,後患無窮”,應将此二字删去。

     這四個電報中的建議,朝廷無不照轉兩全權大臣。

    尤其是“遵奉朝廷谕旨”,很明顯地是為了保護慈禧太後,替她卸除縱容義和團的責任,朝廷更為認真,責成奕劻、李鴻章“據此力為辯論,總以删除為妥!” 在李鴻章看,這都是吹毛求疵。

    而外人不體諒當事者處境的艱難,隻為了讨好慈禧太後,大放厥詞,形成掣肘,可惡之至! 因此,病起的李鴻章,親自口授複奏,将張之洞痛駁了一頓。

    幕府中錄稿呈閱,李鴻章的餘怒不已,提筆加了幾句:“不料張督在外多年,稍有閱曆,仍是二十年前在京書生之習。

    蓋局外論事易也!”二十年前就是光緒六年庚辰,這一年慈禧太後為了守午門的護軍打了送食物到醇王府的太監,鬧出軒然大波,病中的慈禧太後,非殺護軍不可,後來是“翰林四谏”之一的陳寶箴主稿,與張之洞聯名奏谏,居然為慈禧太後所嘉納。

    張之洞亦由此得承簾卷,而有今日。

     所以李鴻章親筆所添的這幾句話,不止于渺視後生之意,亦是在諷刺張之洞隻善于以文字逢迎。

    當然,“局外論事易” 五個字,亦隐隐然有指責朝廷苛求的意味在内。

     ※※※ 盡管朝廷常有嚴旨,督促盡力補救,但和約大綱既經允準,則和局必不緻決裂,是李鴻章有把握的事。

    而各國公使鑒于中國政府已有初步的誠意表現,敵視的态度亦大見緩和,賢良寺漸漸熱鬧,有李鴻章當日在京,經常與外賓酬酢往還的盛況了。

     這天兩國公使同時相訪。

    一個是日本新任駐華公使小村壽太郎,一個是意大利公使薩爾瓦葛。

    遇到這種情形,要分交情深淺,交情淺的比較客氣,應該先見。

    小村壽太郎在甲午年間曾署理公使,與李鴻章是舊識,但這一次重新使華,還是頭一回來拜訪,似乎又不能不先見,但薩爾瓦葛是預先約好了的,如果先見日使,于理不合。

    左右為難之下,隻有一法處置,同時接見。

     兩國公使都是有所為而來的,但有事隻可密談,當着另一國的公使,彼此皆有顧忌,便隻好談些不着邊際的外交詞令了。

     不過,利害相同,立場一緻的事,還是可以談的。

    十二條和約大綱中,牽涉到實際利益的幾款,各有各的想法,而嚴懲禍首這一款,衆議佥同,因而成了此時的話題。

     “各國的意見,禍首的前三名是:載漪、董福祥、載勳。

    ”薩爾瓦葛以一種困惑的神情說,“何以中國政府對這三個人,不下令處死?實在不能了解其中的道理。

    ” “懿親是不處死的。

    ”李鴻章答說:“這在各君主國家亦不乏先例。

    ” “那麼,董福祥呢?” 李鴻章笑笑答說:“小村先生對于中國的情形比較了解,想來同情中國政府的處境。

    能不能為中國政府作個解釋?” “我剛到中國,對于義和團鬧事,演變成這樣嚴重的大禍,究竟原因何在,還未深入研究。

    至于董福祥,我對他略有所知。

    ”小村壽太郎直接以英語向薩爾瓦葛說:“此人是個土匪将軍。

    在中國西北一帶,有相當的号召力,現在他手裡還握有重兵,如果壓力太大,他會起兵作亂。

    我以為各國對這一點,應該體諒中國政府的苦衷,不必過于堅持。

    ” “這一層苦衷,當然可以諒解。

    不過,中國政府的借口似乎太多。

    ”薩爾瓦葛緊接着問李鴻章:“我想問一個人。

    徐侍郎,亦就是現在為日本軍隊所拘禁的徐侍郎,為人如何?” “此人不好!”李鴻章脫口相答。

     為什麼不好呢?李鴻章有解釋:七月初三殺許景澄、袁昶,是他監斬,七月十七殺徐用儀,也是他監斬。

    最可惡的是,徐承煜還曾逼他父親自盡,這樣的人,在中國稱之為“枭獍”。

     “還有一位,”小村壽太郎問說:“與徐侍郎一起被拘禁的啟尚書,為人如何?” “他是大學士徐桐的門生,很得老師的賞識。

    為人如何,可想而知。

    不過,”李鴻章說了句公道話:“此人的私德還不差。

    ” 就因為這一句話,啟秀得以暫脫缧绁。

    原來他以老母病殁,曾向日軍司令山口素臣請假十日治喪,未獲允準。

    這件事是小村所知道的,此刻聽了李鴻章的話,回去便通知山口,不妨準啟秀的假。

     十日期滿,啟秀自行報到,言而有信,為日軍另眼相看了。

    見此光景,徐承煜援例以為父治喪為名,請假十日。

    山口因為從小村口中已得知徐承煜是“枭獍”,斷然拒絕,不管他如何“據理力争”,始終不考慮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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