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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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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站就是明英宗蒙塵之處的土木堡,此地象榆林堡一樣,本是一個驿站,這時不僅驿馬無存,驿丞逃得不知去向,而且堡内人煙斷絕,兩宮中午到此打尖,連茶水亦無着落。

     正在焦急無計之際,幸好宣化府派了人來接駕,備有食物,吳永如釋重負,匆匆交代過後,趕到二十裡外的沙城去準備兩宮駐跸。

     沙城仍是懷來縣的轄區,駐有巡檢,吳永前一天已派了人來通知,選定一處俗稱“東大寺”的古刹為行宮。

    部署粗定,大駕已到。

    送入東大寺後,連日勞頓,幾無甯時的吳永,已近乎癱瘓,連上馬的氣力都沒有了。

     “老爺,”他的跟班吳厚勸說:“不管怎麼樣,先歇一歇再說,病倒了,可是件不得了的事。

    ” 這話讓吳永悚然一驚。

    果真病倒了,不但無醫無藥,而且還不能不力疾從公,即令性命能保,差使一定幹不好。

    與其如此,則不如拚着受一頓責備,先找個地方将養一陣,好歹等精神稍稍恢複了再作道理。

     于是找了一座破廟,吳厚将馬褥子卸了下來,在廟内避風之處鋪好,讓吳永半坐半躺地休息。

    那知門外的一匹馬洩露了行蹤,不多一會,随扈的各色人等都趕了來找吳永,要這,要那,吵鬧不休。

     就這時候,又來了一群士兵,為首的自道是武衛左軍,問吳永要糧饷之外,還要馬料。

     “你們看見的,土木堡空空如也,那裡來的糧饷馬料?” “你是糧台,幹什麼的?”為首的那人橫眉怒目地說,“快想法子!說空話沒有用。

    ” “快想法子!快、快!”另外有人在催,而且将手裡的刀一揚,大有威吓之意。

     吳永本就積着滿腹的怨憤,經此一激,百脈偾張,将胸一挺,厲聲說道:“你們都是國家每年糜費大把饷銀養着的,養兵千日,用在一朝,那知道洋人一到,吓得不戰而潰,以至于聖駕蒙塵,慘不可言!你們不想想自己的罪孽,到今日之下,還是這副魚肉百姓的态度!我奉旨辦糧隻有一天,剛剛趕到這裡,什麼都沒有布置,那裡來的糧饷馬料?性命,倒有一條,随你們怎麼處置好了!” 說到這裡,連日所受的氣惱、委屈,以及種種可恥可痛的見聞,一起湧到心頭,不覺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這一哭身子就軟了,撲倒在地,隻覺得哭得越響,心裡越舒服,淚如泉湧,自己都奇怪,一個人何能蓄積如許淚水。

    哭得力竭聲嘶,漸成抽噎,隻聽吳厚在喊:“老爺、老爺! 不要太傷心!” 吳永收淚張目,入眼便有清涼之感,太監、王府護衛、士兵、京官等等一大群人走得一個不剩了。

     “人呢?” “都讓老爺這一哭,吓跑了。

    ” 這是意料不到之事。

    吳永茫然半晌,漸漸能集中思慮了,心裡在想,此刻雖以一哭解圍,而來日大難,身無一文之饷,手無一旅之兵,何以為計? 想來想去想到一個人。

    岑春煊手裡有五萬饷銀,如果肯借出來,可以暫救眉急,而且他還有步隊騎兵,彈壓散兵遊勇,綽綽有餘。

    看此人性情雖然褊急,但總是伉爽任俠一路的人物,一定可以商量得通。

     吳永的盤算要想見諸事實,必得面奏允準。

    經過這兩天的閱曆,對于宮門的規矩,已頗了解,知道此時要見慈禧太後,非先經禦前大臣這一關不可。

    因而直奔東大寺,找到了莊親王載勳,說有事面奏太後,請他帶領。

     載勳亦不問他要面奏的是什麼事?隻說:“明兒不行嗎?” “是!很急的事。

    ” 載勳不再多問,派人進去通報,不一會,李蓮英從角門中出來,訝異地低聲問道:“這時候還要請起嗎?” “喏,是他!”載勳指着吳永說:“有很急的事,要面奏。

    ” “既然一定要見,我就上去回。

    ” 去不多久,另有個太監來“叫起”,載勳帶着吳永進了角門,遙遙望見慈禧太後捧着水煙袋,站在大雄寶殿正廊上等候。

    于是疾趨上面,載勳請個安說:“吳永有事面奏。

    ”接着站起身來,回頭說道:“你說!” 吳永先行禮,後陳奏:“臣蒙恩派為前路糧台,應竭犬馬之勞,不過臣是知縣,品級太低,向各省藩司行文催饷,在體制上諸多不便。

    就是發放官軍糧饷,行文發布告,亦有許多為難之處。

    現在甘肅藩司岑春煊,率領馬步各營,随駕北行。

    該藩司官職較高,向各省催饷,用平行的公事,易于措詞。

    可否仰懇明降谕旨,派岑春煊督辦糧台。

    臣請改作會辦,所有行宮一切事務,臣就可以專力伺候,不緻耽誤了緊要差使。

    ” 慈禧太後不即發話,吸着水煙沉吟了好一會才開口:“你這個主意很好!明天早晨就有旨意。

    ”接着又說:“載勳,你先下去。

    ” “是!”載勳跪了安,揚長而去。

     “吳永,”慈禧太後很親切地說:“這一趟差使,真難為你,辦得很好。

    你很忠心,過幾天我有恩典。

    對于外面的情形,我很知道,皇帝亦沒有什麼脾氣。

    差使如此為難,斷斷不至于有所挑剔。

    你盡管放心,不必着急。

    ” 這番溫語慰谕,體貼苦衷,不同泛泛。

    吳永想到王公大臣,下至伕役,從無一個人說這一句見情的話,相形之下,越覺得慈禧太後相待之厚,不由得感激涕零,取下大帽子,“冬冬”地在青石闆地上碰了幾個響頭。

     “你的廚子周福,手藝很不壞,剛才吃的拉面很好,炒肉絲亦很入味。

    我想帶着他一路走,不知道你肯不肯放他?” 這亦是慈禧太後一種籠絡的手段,吳永當然臉上飛金,大為得意。

    不過,有件事卻不免令吳永覺得不是味道,周福賞了六品頂戴,在禦膳房當差,而吳永這個知縣,不過七品官兒。

     得興一齊來!再有件事,不但使吳永大掃其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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