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的遊擊。
左宗棠西征,最講究兵器,而鄧增以善用炮知名,而專管開花炮隊,隸屬曾國藩“陪嫁”的劉松山一軍。
劉松山陣亡,所部由他的侄子劉錦棠率領,鄧增在劉錦棠部下疊建大功,升為總兵,先駐伊犁,後調西甯,宦轍始終不離西北。
光緒二十一年夏天,回亂複起于青海,湟水上下遊,自西甯至蘭州,皆為戾氣所籠罩,漢人被屠殺了十幾萬之多。
其時董福祥以喀什噶爾提都,受命平亂,節制前敵諸軍,回亂至第二年秋天平服,董福祥加了一個太子少保的“宮銜”,又得了一個騎都尉的世職。
鄧增本來拜過董福祥的門,此役中又特别出力,因而在“保案”中叙功居首,升為固原提督,同時亦成了董福祥的心腹大将。
為了洋人的抗議,以及劉坤一、張之洞的要求,一方面要逐董福祥遠離辇下,而一方面又以甘軍畢竟與雜湊成軍,未曾見過硬仗,一聞炮聲,不戰而潰的所謂“勤王義師”,不可同日而語,保護行在,未能全撤。
因此,經過榮祿幕後的策劃折沖,董福祥将甘軍交與鄧增代領,自己隻身回甘。
這一來,鄧增的身價大為提高,榮祿亦多方籠絡,已能通過鄧增,指揮甘軍。
當然,甘軍在西安的軍紀不怎麼好,亦就曲子優容了。
西安有兩個戲園,每日必到的第一号闊客,就是大阿哥溥儁。
他不喜歡讀書,所好的是舞槍弄棒,馳馬逐獵,再有一項就是聽戲。
每到午飯以後,戲園中隻看到一個歪頭翹嘴,頭戴金邊氈帽,身穿青緞緊身皮袍,外罩棗紅巴圖魯褂子的精壯少年,由一群太監簇擁而來,那就是大阿哥。
大阿哥愛武戲,武戲中又愛短打戲,聽之不厭的是一出連環套。
雖然不敢公然彩串,但每喜司鼓,“點子”當然下得不怎麼準,無非場面跟唱的湊合着他,敷衍完事。
有一天是載瀾與大阿哥叔侄倆,到城隍廟前的慶喜園去聽戲,溥儁一時技癢,又坐到“九龍口去”權充鼓佬,打的是一出《豔陽樓》,高登上場亮相,一個“四記頭”沒有能扣得準,台下有甘軍喝彩起哄。
大阿哥臉上挂不住了!
這一下當然要出事,連載瀾在一起,跟甘軍打了一場群架,很吃了一點虧。
鄧增不免吃驚,趕緊先去見榮祿,引咎自責。
榮祿卻派大阿哥與載瀾的不是,很安慰了鄧增一番,說是不必理這回事,凡事有他作主。
果然,載瀾來告甘軍的狀時,反為榮祿數落了一頓。
那叔侄倆一口氣不出,遷怒到戲園,跟岑春煊一說,将兩家戲園,一律封禁,園主鎖拿,四十闆子一面枷,在城隍廟前示衆三天,方始釋回。
沽名釣譽的岑春煊又出了一張布告:“兩宮蒙塵,萬民塗炭,是君辱臣死之秋,上下共圖卧薪嘗膽,何事演戲行樂?況陝中旱災浩大,尤宜節省經費,一切飯店、酒樓均一律嚴禁。
”
其時京師逃難的官員,陸續奔赴行在,各省京饷,亦紛紛解到西安,市面正将熱鬧之際,遭此打擊,頓形蕭條。
于是戲園、酒肆的主持人集會商量,決定活動内務府大臣繼祿,轉求李蓮英,請他想法子開禁。
法子很簡單,能鼓動慈禧太後傳戲,自然就可以開禁。
那知李蓮英稍微露點口風,便碰了個大釘子,“這是什麼年頭兒?”她說:“我那有心思聽戲?”
一計不成,又生二計,這次走的是岑春煊言聽計從的張鳴岐的路子,機會很好,久旱的關中,下了一場大雪,明年的收成有望,就有文章好做了。
這一次開禁的告示,措詞很冠冕:“天降瑞雪,預兆豐盈,理宜演戲酬神。
所有園館一律弛禁,惟禁止滋鬧,如違重懲。
”弛禁的那天,岑春煊還穿了行裝,帶着手捧大令的戈什哈親自到各戲館去巡視,打算抓到鬧事的人,就在戲園前面正法,借以立威。
鬧事的人不曾遇見,卻遇見了一班宗室來消遣,岑春煊所出的告示中,雖有“本部院久已視官如寄,不知權貴為何如人”,但對真正有權的貴人,還是很巴結的,管李蓮英就叫“大叔”。
此時見了一班宗室,想起該報慈禧太後的特達之知,正好把自己的主意提出來征詢大家的意見。
“皇太後的萬壽快到了!”他說:“今天十月初六,隻有四天,就是正日。
天降瑞雪,也正好慶賀、慶賀。
”
話還未完,隻聽有人厲聲說道:“國家衰敗到此地步,最近聽說東陵都讓洋人給占據了,不知道怎麼才對得起祖宗!這樣子還要做生日嗎?如果有人上奏,我非反對不可!”
敢于公然指責慈禧太後的,是宣宗的長孫載治之子溥侗,他是在未立大阿哥之前,有繼承皇位之望的“倫貝子”的胞弟,行五,都稱他“侗五爺”。
這位“侗五爺”别号“紅豆館主”,年紀雖輕,在宗室中很有名,多才多藝,尤精于顧曲,昆腔、亂彈,色色皆精。
在大家的心目中是個不理世務的濁世佳公子,不道出言鋒利,如此耿直!對慈禧太後尚且不懼,此外複何所畏?
岑春煊自知惹不起他,改容相謝,就此不談這件“做生日”的不合時宜之舉了。
不過,戲園雖已弛禁,溥儁的興緻已經大殺,因為十一月初一開議,第一件事就是談懲處禍首,而衆目所集,在于載漪。
畢竟父子天性,而且休戚相關,所以形迹倒收斂了不少。
甘軍亦複如此,那是鄧增的約束之功。
為此,榮祿頗為嘉獎。
如今由于董福祥的要挾,榮祿格外籠絡鄧增,特為邀了他來,說了好些推心置腹的話,鄧增亦不斷為董福祥解釋,并緻歉意。
這一來,榮祿放心了,董福祥的那封信,自然也不必當它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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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舒翹賜令自盡,業已畢命的消息到了京城,李鴻章立即分别照會各國公使,接着便單獨與日本交涉,索回啟秀、徐承煜二人。
交涉很順利。
日本公使小村壽太郎一口應允照辦,約定第二天由刑部到日軍司令部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