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程名振和杜疤瘌翁婿兩個捧着一堆壇壇罐罐而入,裡面盛滿了孫駝子要的各色汁水。
六當家孫駝子命人先将杜鵑扶起來,靠住牆扶穩。
然後将豆漿交給程名振,讓他嘴對嘴給杜鵑灌進去。
到了這個時候,程名振哪裡還顧得上衆目睽睽。
唯恐施救進行得慢,用十幾個粗磁大碗将豆漿折了折,不待其完全涼透,直接含在嘴裡向妻子喂去。
堪堪三碗豆漿喂完,孫駝子大叫一聲“好了!”。
命人拿過一個臉盆擺在床邊,然後從程名振懷裡接過杜鵑,雙手于其後背上用力一拍。
隻聽“哇”的一聲,昏迷中的杜鵑張開嘴巴,紅的、綠的、黑的吐了整整一盆。
味道又腥又酸,也不知道都混了些什麼東西。
身為醫者,孫駝子不嫌肮髒,将杜鵑交給程名振,命其繼續重複剛才的步驟。
然後用手指在嘔吐物裡攪了一下,放在鼻孔旁聞了聞,不住的搖頭。
“老六,成嗎?”看到孫駝子滿臉鄭重,杜疤瘌又沉不住氣了,沖到床邊,連連作揖。
“鵑子可就交給你了,要是你治好了他,我把自己的寨子連同麾下弟兄全都讓給你!”
“誰稀罕你的破寨子,我自己還嫌平時管的事情多呢!”孫駝子白了杜疤瘌一眼,不屑地回應。
“接着洗,把肚子裡的毒物先清出來再說。
能不能抗住這一劫,要看鵑子自己的造化。
不過你也放心,她的面相我看過,絕不是個短命鬼!”
孫駝子平素最喜歡弄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并且經常算錯。
所以大夥對他的推算總是半信半疑。
可是到了這個當口兒,沒人不希望孫駝子今天能算準一回。
七手八腳沖上前,幫着程名振把豆漿吹冷。
程名振接連喂了三次,杜鵑接連又嘔了三次。
直到吐出來的汁水漸漸變成了粉紅色,衆人才在孫駝子的命令下進入第二步療程。
“甘草乃百毒克星,即便找不出周甯那狠心的丫頭給她下了什麼毒,也能将毒性先向下壓一壓!”看着一碗甘草水給杜鵑喂下,孫駝子點點頭,低聲向大夥解釋。
“等把她抓回來,老子一刀刀剮了他!”提起周甯,杜疤瘌滿腹的擔憂瞬間變成了仇恨,望着沉睡不醒的女兒,咬牙切齒。
“得了吧,你!給鵑子積些福吧!”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事,孫駝子歎息着搖頭。
“把糖水和鹽水兌在一起,嘗嘗别太濃了,一點點給鵑子喂下去!”
後半句話是對程名振說的,聞者點頭稱是。
親口将糖水與鹽水嘗了嘗,又兌入了些涼白開,直到感覺其鹹淡适中了,才含在嘴裡,一滴一滴喂給妻子。
小半碗糖鹽水喂過後,杜鵑臉上的黑氣慢慢散去了些。
沒等大夥撫掌相慶,隻見她的身體突然猛然抽搐了一下,嘴巴一張,把剛才吞進去的東西全噴到了程名振懷裡。
“閨女,我的閨女吆!”杜疤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哀号。
“你爹缺德了,給你惹了這麼多的孽。
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有什麼災沖着我老頭子來…….”
“哇!”又是一聲幹嘔打斷了杜疤瘌的哭聲,程名振懷中的杜鵑噴出了一口粉色的糖鹽水,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到渾身濕淋淋卻抱着自己不肯放手的程名振,她眼中充滿了迷惑。
再看看滿臉焦急的張金稱、喜不自勝的郝老刀,還有坐在滿是污穢的地上,哭鼻子抹淚的父親。
聰明杜鵑立刻明白了自己處境不妙。
想要下床去攙扶父親,身體卻軟得像團爛泥,從頭到腳使不出半分力氣。
孫駝子也喜出望外,沖上前翻了翻杜鵑的眼皮,低聲叮囑:“别動,你不要亂動。
再喝些豆漿,把肚子裡的毒藥全部沖淡了吐出來!”
不待杜鵑答應,程名振趕緊命人拿過豆漿,一勺又一勺喂給醒來後的妻子。
到了現在,杜鵑自己也對自己的處境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望着滿臉關切的丈夫,鼻子一酸,兩行熱淚緩緩地從眼角燙落。
“别哭,有孫六叔在,一定治得好你!”程名振用長滿老繭的大手抹去杜鵑的眼淚,柔聲安慰。
兩人認識一年多來,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對方如此重要,手指上不敢用半分力氣,唯恐稍有不甚,便将杜鵑的臉頰擦破了一般。
“嗯!”杜鵑像一隻小貓般在丈夫的懷抱裡輕輕點頭。
縮卷着身子,将豆漿慢慢吞下。
喝了幾口之後,她便又開始狂嘔。
杜疤瘌親手端來新臉盆,生怕别人伺候不周,令女兒重新陷入昏迷。
又經曆了幾次折騰,漸漸的,杜鵑不再感覺到胸口煩惡,臉色也慢慢由淡黑轉向了蠟黃。
孫駝子重新給她把過脈,命令她再喝一碗糖鹽水,平躺在塌上休息。
然後将頭扭向衆人,低聲說道:“她的命肯定是保住了,但能不能把毒物完全驅逐幹淨,還要看下毒的方子……”
“他奶奶的,薛老二簡直是個廢物,找個女人也找不到!”杜疤瘌早已急成了瘋狗,逮着誰都想咬上一大口,“我自己去找,不信她還能飛上天去!”
“我已經下令封閉了巨鹿澤的所有出入口!老五,你再去傳個令,告訴大夥都别睡覺,天亮之前,挖地三尺也要把姓周的娘們給我挖到!”折騰了半宿還沒拿到兇手,張金稱也覺得非常不耐煩,狠狠跺了跺腳,皺着眉頭回應。
話音剛落,門外便有人禀報。
說是各寨都搜了一遍,但沒人發現周甯的蹤影。
張金稱勃然大怒,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