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他。
馮孝慈想了想,笑着出言阻攔,“周校尉勇氣可嘉,但你肩負運送保護糧草的重任,不能輕易受傷。
老夫的确想盡早跟張賊決戰,他故意拖延時間的伎倆,老夫也心知肚明。
但老夫也在想一件事,張賊憑什麼本事将老夫這萬餘精兵一網打盡?他欲一戰而定乾坤,老夫亦不想老是拖拖拉拉跟他糾纏個沒完沒了。
所以先讓弟兄們休息兩天,一方面看看敵軍的動靜,另一方面等待武陽元寶藏與清河楊善會的消息。
他們兩個早已接到老夫的親筆信,如能渡過漳水,三面合圍,河北定能一戰而安!”
“就怕楊善會和元寶藏不肯幫忙!”周文聽馮孝慈沒有速戰速決的打算,非常失望地提醒。
“将軍也看到過,這些地方官員是何等貨色。
說實話,除了汲郡太守張大人外,卑職還真沒見過一個有擔當的!”
馮孝慈被他說得一愣,心中暗道:這後生說得也倒是實在話。
如果楊善會和元寶藏都被張賊打怕了,想一戰而竟全功恐怕有些難度。
可直接沖上前跟十幾萬賊軍拼命,即便獲勝,也是個慘勝。
到時候張賊向巨鹿澤裡邊一縮,老夫肯定沒力量繼續收拾他。
轉眼賊軍療好傷口,再度出澤攪亂地方,朝庭中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們必然又要借機打擊異己。
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先将攻勢緩上一緩。
一方面可以讓麾下将士養回些連日征戰所消耗的體力,另一方面,也能觀察一下敵軍的進一步動向,以靜制動。
此外,上次敵軍之所以偷襲得手,是借了巨鹿澤周圍的複雜水道。
而這次主戰場卻位于山下,賊軍并無上次的地利可趁。
并且眼下秋糧剛剛入庫,各地的堡寨、府庫裡邊都有些積蓄。
即便糧道受到威脅,大軍也不會像上一次一樣,轉眼便斷了炊煙。
想到這,老将軍用手指敲了敲帥案,低聲命令,“決戰不必急于一時。
既然賊軍目前跟老夫來文的,老夫也不能被他們笑話失禮。
咱們文來文對,先周旋兩天,順便熟悉一下這周圍的地形地貌,也讓弟兄們稍作休整。
三天後,無論武陽和清河兩地有沒有動靜,咱們都率部攻上山去,砸爛了張金稱的賊窩!”
三天時間,不過是彈指功夫。
馮孝慈真真假假跟替張金稱捉刀的程名振打了幾場筆墨官司,從朝政腐敗聊到民生艱難,再聊到天下大勢,談着談着,就把光陰耗過去了。
與此同時,出人預料,清河與武陽兩郡也作出了積極響應,楊善會帶領五千郡兵渡過漳水,直插滏山後的邯鄲,時刻準備切斷張金稱部的退路。
武陽郡的魏元長和魏征兩個也奉郡守元寶藏的命令,率部撲向清漳,隔着河與張豬皮、王二毛等賊對峙。
“王賊麾下有多少兵馬!”接到友軍的書信,馮孝慈在輿圖上看了看,皺着眉頭追問。
“據說是千餘騎兵。
魏元長正在征集船隻,準備強行突破!”鷹揚郎将趙亦達明白主帥在擔心什麼,笑着回應。
千把蟊賊,雖然是騎兵,也翻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各地秋糧都存在城内,騎兵攻城,簡直是癡人說夢。
又仔細查探了一遍其他各路蟊賊的動向,馮孝慈終于下定了決心。
“命令弟兄們整頓衣甲,擦亮兵器。
今日巳時整,咱們先跟張賊會一會!”
“遵命!”衆将領擦拳摩掌,大聲回應。
就在此時,一陣低沉的号角聲突然從營盤北側傳了過來,“嗚、嗚、嗚嗚——”聲音低沉,吹得人心煩意亂。
“小子倒是反應迅速!”僅僅憑着号角聲,馮孝慈便猜到了敵軍的意圖。
笑了笑,非常自信地命令,“派人加急送信給楊善會,請他将營地再向前推進三十裡,卡住武安。
讓他放心,如果張賊敗向武安,肯定已經成了殘軍,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張賊沒敗,也會先打老夫,不會調轉頭來攻他!”
“是!”幕僚答應一聲,記錄下将令,用印,交給親兵快速送出。
馮孝慈點點頭,繼續補充,“給魏元長寫封信,讓他不必過河,隔着河牽制敵軍便是。
如果賊人向他那邊撤退,立刻半路劫殺。
不要擔心損失,他損失多少,老夫過後給他補充多少!”
幕僚們将這條命令記錄之後,找恰當的信使送出。
馮孝慈親自檢點兵馬,殺出了營盤之外。
衆将士與賊軍交戰多次,已經非常了解對手的打仗風格。
賊軍通常不肯正正經經的列陣而戰,所以官軍也不過多浪費精力,不慌不忙整頓隊列,在營前依照左、中、右、後四個方位排出了一個“十”字。
中軍突前,兩翼分開。
後軍作為預備隊,時刻準備沖上前在關鍵時刻給敵軍以緻命一擊。
隻是,這次賊軍的表現卻有點出乎人預料。
他們隻來了三萬人,數量僅僅是府兵的二倍多一點兒。
卻整整齊齊地排成了鋒矢型,前鋒尖利,兩翼陡峭,長長的後隊拖出一裡許,方方正正,整整齊齊。
“好一個将門之後程名振!”馮孝慈心頭的血一下子就熱了起來,仰天贊歎。
那是大隋府兵最常用的攻擊陣型,帶了一輩子兵的他非常熟悉。
此陣長于進攻,短于變化。
一旦進攻失利,則主将很難全身而退。
嗚嗚,嗚嗚,嗚嗚,悠長凄厲的号角聲再度響起,天地為之變色。
下雪了,第一波雪花伴着羽箭落下來,綻放出姹紫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