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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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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步沖向已經近在咫尺的敵人。

    緊跟在樸刀手身後,一路受其保護的長槊手也平端鐵槊、木矛和白蠟杆子纓槍,撒開雙腿,将跑動的速度發揮到極限。

    這都是幾個月來程名振日日不斷訓練他們做的,大夥幾乎形成了本能。

    一旦将兵器端起,便是勇往直前,百死而不旋踵。

     “前軍,穩住!左右兩翼、斜向上前,切斷他們!”老将軍馮孝慈不慌不忙,揮動手中的令旗。

    “嗚嗚——嗚嗚——嗚嗚”身邊的傳令兵立刻舉起号角,将他的命令通知到全軍。

    “十”字形大陣緩緩開始移動。

    即将與對方相接的前軍經曆了最初的混亂後,很快恢複了鎮定。

    一直以羽箭向綠林豪傑招呼的左右兩軍丢下角弓,提起兵器,呈剪刀狀,慢慢向前迫近。

     “轟!”交戰雙方毫無花巧地撞在了一起,血漿迸射。

    刹那之間,府兵前軍便如遭受重錘的岩石般,碎掉了厚厚一層。

    而銳利如刀的鋒矢陣列也立刻變鈍,前排勇士沖鋒速度驟然下降,後排的喽啰卻因為跑動的慣性繼續壓上來,或者将擋在路上的府兵将士捅翻。

    或者被訓練有素的府兵将士砍倒。

     層層疊疊的屍體倒下,地面上很快就淌滿了紅色的泥漿。

    交戰雙方卻沒有一方退縮,前仆後繼,不死不休。

    這是勇氣與意志的較量,這是男人之間尊嚴的較量。

    後退者将終生擡不起頭來,戰死者将永遠成為英雄。

     地形的效果慢慢開始顯現,借助着腳下土地的坡度,訓練和裝備遠不如對手的喽啰們居然與府兵們殺了個旗鼓相當。

    前方的弟兄不斷倒下,後方的弟兄如同潮水般湧上前,一浪緊緊跟着一浪。

     銳利的橫刀砍在單薄的葛布衣衫上,瞬間切開一條半尺多長的口子。

    在體力即将崩潰的刹那,滿手老繭的漢子們卻忍痛從敵人的屍體上拔出短刃,狠狠地捅進對手的小腹。

    兩個人同時倒下,然後彼此擁抱着在血泊中翻滾,撕打。

    直到其中一方完全喪失了意識,另外一方才停止攻擊,倒在對方的屍體旁,大笑着合上雙眼。

     雪花陸陸續續飄落下來,蓋住地面上的屍體,殷紅。

    而那濃重的殷紅色瞬間又與白雪融為一體,彙聚成股,成溪,成河,默默地順着山坡流下。

     這是人世間最凄涼的場面,也是人世間最壯烈的場面。

    生命在最後時刻彙成一曲絕唱,任何樂器無法相伴,任何曲調無法比拟。

     幾乎每個人都陶醉在這華麗的樂章當中,如醉如癡。

    時光變得緩慢,甚至停滞不前。

    過去未來,痛苦快樂,恩怨情仇,一切都顧不上再想,也懶于再想。

    你所能把握的就是現在,稍有疏忽便會喪命。

    毫厘之差決定生死。

    手中的兵器不再沉重,身上的傷口也沒有了感覺,生澀的招數,僵硬的步伐,突然間都變得娴熟無比。

    出招的動作仿佛是在跳舞,而牛頭馬面則在兩旁踏歌相伴,砍翻一個,再砍翻一個。

    他們都死了,隻有你活着。

    活得精彩,活得開心,活得熱烈。

    活得像一團燃燒滾動的烈焰,無論誰試圖靠近,就将他燒死,燒殘,燒成一堆灰燼。

     無論是誰!哪怕是父輩們過去的同僚。

    哪怕那些黃色的铠甲和紅色戰旗是那樣的熟悉和親切。

    在兩軍剛剛相接的刹那,程名振還稍稍閉了下眼睛,合着口中的血漿咽下心中的痛楚。

    到了此刻,他卻已經完全被血腥氣所迷,被刀劍相撞聲所染,整個人瘋狂得像頭出籠的豹子。

    手中的精鋼槊鋒是豹牙,腳下的包鐵戰靴是豹尾。

    無論是誰敢招惹,用鋼牙咬碎他,用鐵尾打翻他。

    将他的屍體踩入血泊中,塌在他的屍骸上狂笑着宣布自己的勝利。

     老子隻想活着,哪怕是貧困與寒冷交加,白眼和輕蔑接踵,都認了,都可以忍。

    但你們為什麼不讓老子活下去?老子不想殺人,不想害命,但你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告訴老子善良是錯誤,寬容是罪惡。

    好了,老子知道了!老子改了!老子不再做人,老子是一頭野獸。

    嗜血而生,啖肉而活,在成堆的白骨當中尋找生命的快樂! 殺! 男兒當殺人。

     殺! 一将功成萬骨枯! 殺! 在那屍山之上,血海當中,是老子的歸宿。

    從此與牛頭馬面為伴,夜叉閻羅為伍。

     既然這世道隻有殺人者才能活下去。

     老子不吝于舉起刀。

     殺!殺!殺! 殺!殺!殺! 注1:像懸雲台。

    漢光武帝曾經在雲台上懸挂二十八位開國功臣畫像。

    所以在漢代之後,唐代之前,像懸雲台是武将的最高夢想。

    (唐代後改為像塑淩煙) 老将軍馮孝慈很快發現了事态的不對。

     眼前這支土匪的表現和他以往交過手的各路流寇大相徑庭。

    除了幾個月前被程名振小賊借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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