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穩腳跟了,老疤瘌,你說咱們是不是把季子和可望也叫回來?”
“麻子怎麼說!”杜疤瘌遲疑了一下,皺着眉頭問。
張金稱噴着滿嘴的酒臭回應,“他自然也是想兒子了。
有可望在,也許還能管管他,省得他都五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深淺!”
談及天倫之情,程名振一點兒都插不上嘴。
又礙着張金稱的顔面不能離開,隻好硬着頭皮梳理那些人名及其中包含的關系。
他記得剛才杜疤瘌跟自己說過,張金稱和王麻子兩人都把兒子送到了塞外。
從眼下張金稱和杜疤瘌二人對話上分析,兩個流落塞外的年青人當中,一個應該叫張季或者張繼,是張金稱的兒子。
另外一個叫王可望,是四當家王麻子的後代。
“現在是冬天,出,出不了塞!”杜疤瘌看了程名振一眼,繼續原地晃悠,“等明年開了春兒,如果局勢還像現在這般好的話,就,就讓老麻子換了便裝,帶人去,去塞外把兩個小東西接回來。
你現在也是綠林道上數得着的人物了,把兒子早日接回來,也能早日幫你打理基業!”
“我也是這麼想!”仿佛與杜疤瘌心有靈犀,張金稱也迅速看了程名振一眼,“季子跟小九年齡差不多大。
早一天回來,也能跟在小九身後學點兒東西。
咱們都老了,将來還得看幾個年青人。
小九、可望、鵑子、季子,要是他們幾個在一起,也能幫咱們分擔不少事情!”
“嗯!”杜疤瘌重重點頭。
伸手叫程名振靠近幾步,大聲叮囑,“等少,少總寨主回來。
你好好輔佐他。
我們上一代都是過命的交情,你們這一代也要彼此當親兄弟般!”
“屬下當竭盡全力!”程名振大聲表白。
“季子是個老實人,你到時候好好教導教導他!”張金稱很滿意程名振的表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早點休息。
明天仗怎麼打,可全指望着你呢!”
“那大當家和嶽丈慢慢聊!”程名振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轉身離開。
他喝得也明顯有點多了,身體盡力挺直,腳步卻晃蕩着不走直線。
“老疤瘌有福氣!”張金稱目送着程名振晃悠着去遠,拍了拍杜疤瘌肩膀,笑着點評。
“那是,自打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相中了這孩子!”杜疤瘌根本不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麼寫,得意洋洋地回應。
“算了吧,當初誰還怪鵑子不識貨來着!”張金稱毫不客氣地揭老兄弟的短。
“進帳,進帳,咱們兩個再來一壺,誰先趴下誰是軟蛋!”
老哥倆彼此攙扶着,晃進軍帳。
一入帳門,立刻東倒西歪。
女人們趕緊送來熱水,伺候兩個兇神惡煞漱口洗臉。
張金稱和杜疤瘌兩個洗漱幹淨了,神智也多少恢複了些,都不再提拼酒的事情,卧在皮墊子上相對着嘿嘿傻笑。
“咱們兩個都不行了。
當年你老疤瘌,可是能喝三壇子的量!”
“我不行了。
你還行。
當年你就不能喝,現在還是沾酒就醉!”杜疤瘌笑着回敬。
這回,張金稱沒再跟他掰扯,伸手向侍女要了碗濃茶,一邊喝着,一邊低聲商量,“你說,将來立了王旗後,我把所有兵馬都交給小九帶,讓他當兵馬大元帥,會不會有人不服?”
“那感情好。
他是我女婿,誰不給他面子,就是不給我老疤瘌面子!”杜疤瘌一句客氣話也不說,大聲接茬。
“不過你可得先跟麻子、老刀他們商量,别為了給小九長臉,冷了老兄弟們的心。
咱們這些老兄弟都什麼脾氣,你最清楚。
與其惹他們不高興,還不如讓小九子受點委屈!”
“嗯,也是這個道理!”張金稱非常理解杜疤瘌的擔憂,笑着回應。
“咱們這些老兄弟啊!”他搖了搖頭,将一根茶梗從碗裡挑出來,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有點苦,有點鹹,隐隐地還帶着幾分澀。
像極了做大當家的滋味,旁人一點兒都不懂。
一直晃蕩出了整個大營,程名振才慢慢恢複了正常走路姿态。
事實上,面對着父輩般慈祥的張金稱,他的感覺并不比面對着黑壓壓的滏陽城更輕松。
滏陽城中的敵人他能探查出底細,但張金稱這個人的深淺,他卻很難看得出來。
你可以說此人粗鄙!張大當家日常的表現的确給人以粗魯、野蠻、豪爽的印象。
但這個粗魯的家夥,卻能輕而易舉地幹掉原八當家劉肇安。
即便是綠林道上綽号叫“九頭蟲”窦建德,在張大當家面前也沒曾讨到過一回便宜。
若說此人精細,偏偏張大當家平素總是大大咧咧。
包括他對自己的信任一樣,程名振能清楚地感覺到,張金稱的确能做到信人不疑。
無論調兵遣将,還是畫撥糧草器械,隻要程名振提出來,張大當家肯定照準。
為此,某些心胸狹窄的家夥不知道背地裡進過多少讒言,張大當家都是笑一笑,直接把讒言當了耳旁風。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枭雄氣質吧!一邊緩緩在營牆外巡視,程名振一邊在心中得出結論。
能吓得杜疤瘌連過去的事情提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