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後排的都是些年青小夥子,異口同聲地哀告。
“趙菩薩,活菩薩呐!”
幾句高帽子一戴,趙班頭再也拉不下臉。
咧了咧嘴,十分為難地向城外喊道,“不是我不放你們,是我做不了主啊!太守大人有嚴令的,為了防止賊人趁亂生事,沒有他本人的手谕,誰也不得擅自打開城門!”
話音未落,立刻有百姓哭喊着回應,“大爺呐,您看看我們餓到這個樣子,還有力氣生事麼?”
“孩子們,快,快給趙大爺磕頭!”一名頭帶破草帽的壯漢向前走了幾步,沖着幾名瘦骨嶙峋的孩子命令。
“給趙大爺磕頭了。
趙大爺您大富大貴,公侯萬代!”小孩子甚為聽話,低下髒兮兮的腦袋,撞得雪地噗噗作響。
這下,趙拐子心中愈發不忍,沖着城下連連擺手,“别,别,别磕了。
我真的做不了主,真的做不了主!”
破草帽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仰着頭質問,“您怕大人鬧事,還不能可憐可憐孩子們麼?我們都退開,您救救孩子行不行。
”
說罷,他站起身,帶頭便向後退。
跟在老弱婦孺後的年青人們以手掩面,跟跟跄跄走向遠方。
直到距離城門二百步遠了,才停住腳步,跪在雪地中繼續祈求憐憫。
“孩子們,你們能否活命,就看趙大爺了!”幾個夾雜在孩子們中間,衣衫破爛到沒法再破爛的女人繼續叩首。
“求趙大爺開恩!救救我們吧!”小孩子們一邊哀哭,一邊跟着磕頭不止。
很快,額角上便磕出了血,染得地面上殷紅一片。
“别,别,别磕了,我求求你們了!”班頭趙拐子嘴巴一咧,眼淚也淌了滿臉。
都是本鄉本土的父老,平時還能閉着眼睛裝作看不見他們一個個變成路邊的餓殍。
如今要眼睜睜地看着一群機靈的孩子死在雪地裡,他心裡像刀紮般難受。
用力抹了兩把眼淚,趙班頭咬牙跺腳,大聲命令,“來人,把門開一條小縫,先放小孩子進城!”
“趙頭,這恐怕跟郡守大人命令不符!”一名喚作郭長順的衙役警惕性高,扯了一把趙拐子的衣袖,低聲提醒。
“這……”趙班頭立刻又猶豫了,揉着通紅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要不,咱們先給郡守大人請示一下?”郭長順想了想,又低聲提議。
像趙班頭這個級别的小吏,平素根本沒機會見到郡守,所謂請示,不過是一種變相的推诿而已。
“這?”好心腸的班頭猶豫不決,就在此時,城下的百姓們又嚷嚷起來,“長順啊,你個缺德帶冒煙的,我記得你家祖墳在哪!你瞪大眼睛看看,這可是你親叔伯弟弟!”
“長順哥,我餓!”一名小男兒跪在雪地裡,仰着脖子哭喊。
“春子,春子,你看看,我是你五姨丈啊!”有名老者也從城頭上認出了自家親戚,扯着脖子哀求。
“狗蛋,狗蛋,可憐可憐你侄子吧!”
刹那間,城上城下哭聲一片。
都是土生土長的黎陽人,誰還沒幾個拐着彎的鄉下親戚。
這兩年民間幾度疲敝,一場如此大的雪,不凍死餓死幾百号人,那才是真的怪異。
有人立刻想起了自己失去的親朋,有人也惦記起了自己家中半饑半飽的妻兒老小,拒絕的話誰也說不出口,眼巴巴地望着趙班頭請他決斷。
“他們,他們可都是本地人!”趙班頭向下面又望了幾眼,抹着淚和大夥商量。
“除了退開那些,剩下的連老帶小不過一百多口,還能惹出多大麻煩。
咱們偷偷将門開一條縫隙,就算替自己積德了。
日後誰也不說,上頭也未必會認真追究!”
“那隻能開一條細縫,讓他們一個挨一個往裡進。
最好把甕城的鐵閘也落下,等确保他們都被搜檢過了,在一個個地放入!”郭長順還真是個死較真兒,皺着眉頭建議。
衆民壯懶得再理睬他,小跑下城牆去開門。
才将城門推開一條縫隙,門口的老弱婦孺立刻像見了肉的群狼般,蜂擁着向裡邊沖。
“别,别,一個挨一個的進!”班頭趙拐子見到此景,心中好生後悔。
俯下半個身子,大聲維持秩序。
此刻誰還肯再聽他的,人人都唯恐落在後邊,失去了活命的機會。
其中有些衣衫褴褛的“女人”力氣甚大,三下兩下便将城門擠成了全開,連開城的民壯都給夾在了門闆後。
見到此景,先前退開那些壯年漢子也不講信譽,撒開雙腿,一個賽着一個沖向城門。
郭長順發覺不妙,拔腿就像鐵閘跑。
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趕快,趕快把鐵閘落下。
有詐,有詐!”
還沒等他跑到拴鐵閘的辘轳旁,已經沖入甕城的百姓中“嗖”地飛出一支短弩,正中其胸。
郭長順慘叫一聲,“啊!”張牙舞爪地從城頭栽了下去。
“弟兄們,奪城門!”一名“女人”丢下江湖人用的短弩,從衣服中抽出橫刀。
跟在老人小孩後的其他“女人”們答應一聲,從破爛的花衣服下取出橫刀,順着馬道便向城頭沖。
失去了這些人的挾持,老弱婦孺們也立刻炸了群。
抱起腦袋,哭喊着四處亂竄。
偶爾擋了賊兵的路,立刻被毫不猶豫地推倒在地,轉眼便有幾雙大腳從倒地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