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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紫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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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得上是一名廉吏的份上,給屬下的妻兒老小一些撫恤。

    大人如能答應,小的下輩子結草銜環,也會報答大人的恩德!” “什麼死啊,活啊的,下輩子到底如何,誰又說得清楚!”魏征笑了笑,低聲數落。

    “你啊,該膽大時不大,該膽小時不小。

    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你隻要照着做了,我保你活着回來,說不定還能得到張金稱的一大筆賞賜!” “請大人明示!”湯祖望壓根兒不信魏征的話,卻認命地坐在胡凳上,恭候對方的指點。

     “這封信,不是什麼戰書!”魏征敲了敲火漆封好的信皮,笑着解釋,“這是我給張大當家的示好信,我,武陽郡長史魏征,不想看到兵戈再起,生靈塗炭,所以自不量力準備說服張大當家放棄對武陽郡的窺探。

    但是呢,空口白牙沒人會領情。

    所以發一封信去,問問武陽郡每年交出多少錢糧來,才能買得一年平安?” “那,那郡守大人?”湯祖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魏征,呆呆的問。

    他知道自己出賣消息給流寇,已經足夠殺頭抄家了。

    沒想到魏征的膽子比自己還大,居然敢公然與賊人聯絡,以求一時苟且。

     魏征聳了聳肩,臉上寫滿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意思,“我沒問過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也不會答應。

    但我所做的事情,郡守大人肯定會被瞞得死死的,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畢竟在官場上混了半輩子的人,這點兒貓膩湯祖望焉有不懂之理。

    心裡邊的恐慌登時去了七分,陪着笑臉,連聲回應。

     “這,是我,魏征瞞着郡守大人私下幹的好事。

    你,隻是跑腿的,不知道信當中的内容,因為我拿你的妻兒老小相要挾,所以你也不敢拒絕我。

    ”魏征頓了頓,繼續強調。

     湯祖望知道對方之所以這樣說,是準備萬一出現差錯,一個人将所有罪責承擔下來,不牽連自己。

    忍不住心頭又是一暖,低下頭,低聲道:“大人說得話我都清楚。

    您放心,小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說過。

    但是小的日後隻要活着一天,便決不會忘記大人今日所作所為!” “我是館陶人,這裡是我的老家!”魏征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真正的笑容,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說給湯祖望聽。

    “人活着,總得做些事情,否則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古人寫下的那些教誨!” 歎了口氣,他将話頭又轉向正題,“其他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記住幾句最要緊的。

    我會給你準備兩份禮物,都很貴重,但其中有所差别。

    你把最貴重的那份給程名振,差一點兒的那份給張金稱。

    如果有人問起原因來,你就說我原籍館陶,與程九爺算半個老鄉。

    館陶的百姓至今沒忘記程九爺的好處!” “嗯!”湯祖望連連點頭,唯恐漏聽了一個字。

     “去了巨鹿澤,張金稱肯定會吓唬你。

    但你不能求饒,越求饒死得越快!”魏征看了他一眼,繼續補充,“你如果害怕,就告訴自己,反正都是個死,不如死得體體面些!” 湯祖望想了想,點頭答應,“我知道了,大人放心。

    反正是個死麼?大人都不怕,我還怕個球!” “然後你告訴張金稱,他安插在武陽郡的哨探我都知道。

    為了表現誠意,所以才留着那些人不動。

    如果你死了,那些探子都得為你殉葬。

    還有,如果你死了,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敢來下書,我在信中所提建議,就一項也甭想達成了!” “第三,你告訴張金稱,黃河冰上一戰,我曾經親眼目睹。

    如果他想知道其中詳情,無論是哪一方的情況,都可以寫信來問。

    信先送到黃牙鮑那,由他交給你。

    然後,你再轉交給我。

    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我不會認識第三人!” 這,已經是明明白白地替下書人安排退路了,不由得他不感動。

    眼圈一紅,小吏湯祖望哽咽着說道:“大人,大人相待之恩,屬下,屬下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反正,反正大人怎麼安排,我就怎麼做。

    絕不會讓您失望,讓您看不起我!” “坐,咱們兩個坐着說話!”魏征自己坐直身體,也示意對方坐正。

    “人得先做出不讓别人看不起的事情,才會被大夥看得起。

    自今日起,武陽郡二百三十萬父老鄉親的性命,就系在咱們兩個的肩膀上。

    事成,未必有人記得你我的好處。

    事敗,也沒人會為咱們兩個擺酒祭奠。

    但真相早晚有被揭開的那一天,日後活着的人見到你我的孩子,也會沖他們挑一挑大拇指,說他們的阿爺是條真豪傑,老子英雄,兒子亦不會是孬種!” “大人,您甭說了!”湯祖望用力抹了兩把眼睛,滿臉是淚,脊背卻挺得筆直。

    他為自己而感到自豪,雖然這種自豪像火,需要燃燒他的性命為代價,“我懂,我都懂!” “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到我這裡來取禮物和信!”魏征笑着拉開對方的手,看着湯祖望的眼睛吩咐。

     “必不辱命,大人!”湯祖望長身肅立,答應。

     “去吧!”魏征揮了揮手,命令對方離開。

    然後托着茶盞,慢慢走到了窗口。

    倉促而來的雷雨将外邊的世界打得一片蒼茫,在那白茫茫的水汽下,卻隐隐有一片綠意浮現,潑不滅,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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