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就有可能完全失敗。
那樣,瓦崗軍日後向河北發展,必将減少一個強勁的對手。
他為自己心中龌龊想法而羞愧得滿臉冒火,卻抑制不住地朝龌龊的方面去想。
直到王二毛走到身邊,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才将他的心神拉回來,重新回到眼前的長夜。
“你去準備一下,等對岸響起角聲,便立刻發動!”帶着幾分命令的意味,王二毛低聲叮囑。
“知道,你放心,耽誤不了!”謝映登不習慣被瓦崗寨之外的人指使,有些不快地回應。
王二毛卻沒聽出他話語中的抗拒意味,笑了笑,星光下露出一口白牙,“我也去準備了,對岸在半個時辰之内肯定會吹響号角。
咱們打完了這仗見!”
“打完了這仗見!”謝映登輕輕拍了拍王二毛的手背,算作告别。
他無法拒絕朋友的信任,所以心裡的想法再混亂,暫時也隻能先抛在腦後。
“闊海,跟緊了程教頭!”王二毛剛剛轉過身,又拉住一個即将登上木筏的黑大個兒叮囑。
“你放心吧,兄弟。
包在俺老熊身上!”穿了一身皮甲的雄闊海小聲回應。
邁開大步,跳上木筏,踩得整個木筏跟着晃了晃,然後将手中長棍一撐,迅速駛離了岸邊。
同筏共渡的袍澤們被雄闊海魯莽的舉止吓了一跳,銜着木棍兒,吱吱嗚嗚地嘟囔。
已經升為統兵校尉的雄闊海有不銜枚的特權,咧開大嘴嘿嘿笑了笑,然後用兵器幫助艄公繼續撐筏。
他的膂力遠遠大過常人,又沒正經學過武,所以從軍後一直沒能找到趁手的兵器。
橫刀、樸刀拿在手裡輕飄飄的使不上力氣,長槊大戟又使不熟練。
最後幹脆尋了根在财主家抄出來的黃梨木門闩,兩頭找鐵匠各套了隻三尺長的八楞套筒,算作賴以吃飯的家夥。
在他的協助下,這夥人走得遠比其餘同伴快,轉眼之間已經追着第一波渡河者的腳步登岸。
雄闊海在岸邊來回走動,摸着黑将自己的部屬集結成隊。
這對初為軍官的他而言是個困難的事情,遠遠難于跟人拼命。
等他所有屬下都找齊了,其餘将領和大部分弟兄也都登了岸。
衆人學着寒鴉的鳴叫互相聯絡,越聚越多,越聚越有信心,漸漸地凝聚成一個楔形戰陣,緩緩向不遠處的敵軍大營靠去。
左武侯的兵馬沒想到漳水河在這個季節已經可以擺渡而過,更沒想到洺州軍膽敢主動渡河向他們發起進攻,所以營地幾乎沒有設防。
隻是延續正規官軍的傳統,在營牆附近派了幾小隊人定期巡邏,一個個被凍得蔫頭耷拉腦袋,鼻涕在燈光下溜了老長。
“吹角!”程名振當機立斷,揮手命令。
“嗚嗚,嗚嗚,嗚嗚——”凄厲的叫聲突然在夜幕中炸響,沉悶宛若驚雷。
不待角聲停滞,他将手中長槊向前一指,大聲斷喝,“出擊!踏營!”
“踏營!”作為前鋒的士卒齊聲呐喊,跟在身為鋒刃段清背後疾撲向前。
沒等他們沖入敵軍的營牆,程名振手中的長槊再次舉了起來。
“踏營!”早已迫不及待的王飛一聲斷喝,率領麾下部衆大步前沖。
“嗚嗚,嗚嗚,嗚嗚——”左武侯大營瞬間從夢中被驚醒,發出了刺耳悲鳴。
稀稀落落的羽箭陸續從營門附近射了出來,幾名前沖中的喽啰不幸中箭,慘叫着跌倒。
他們的慘叫聲瞬間被袍澤們的怒吼聲吞沒。
“踏營!”“踏營!”“踏營!”一波接一波的洺州士卒如海浪般拍向敵軍,将弓箭手們的抵抗頃刻間拍成了齑粉。
左武侯當值的士卒很快便支撐不住,掉頭向自家營地深處逃竄。
葛布做的帳篷被一座接一座推倒,扔上搶來的燈籠火把,連同帳篷裡尚在掙紮求生的士卒一道點燃。
間或有隋軍提着褲子從火光中跑出來,立刻被附近的洺州士卒砍翻在地。
無論他是否還有力氣抵抗,喉嚨間再補一刀,血光映着火光噴起了老高。
雄闊海牢牢記住王二毛的叮囑,寸步不離地跟在程名振身後。
很快,他就發現這個任務索然無味。
作為整支隊伍前鋒的段清和王飛二人殺得太狠,根本沒給後面的人留下多少“閑撈”。
好不容易看到幾個從濃煙中沖出來的潰兵,沒等雄闊海拎着棍子沖上前,早有手快的袍澤用弓箭解決了麻煩。
幾次之後,他便失去了耐心,扯着嗓子沖着跟自己搶攻的部屬大吼起來。
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弟兄們卻沒人理睬他這個新來的校尉,該放箭時放箭,該補刀時補刀,一個個依然故我。
“給我來打!”雄闊海不敢離開程名振的帥旗太遠,又不擅長放冷箭,氣得大聲嚷嚷。
亂軍之中,這種做法無異于給對方的弓箭手提供襲擊目标,幾枝冷箭随即從遠處燃燒中的帳篷後向他飛了過來,貼着他的面頰掠過。
“有本事上來跟爺爺單挑!”雄闊海一邊躲閃,一邊怒罵。
如同一隻困在囚籠裡的猛虎。
沒人接受他的挑戰。
兩軍交手的當口,個人的勇武能發揮的作用微乎其微。
身為領軍校尉的他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