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翻。
搗亂很快被清理幹淨,陣型在段清的調度下重新恢複整齊。
但弓箭手們卻倒下了三十多,射向周圍的羽箭明顯不如剛才那樣密集且節奏分明。
稍稍的停滞,已經讓左武侯的将士們看到了機會。
在幾名低級軍官的帶領下,他們漸漸組織起來,前仆後繼地擋住洺州軍去路。
與其說是在迎戰,不如說是在騷擾。
并且騷擾的手段不停地翻新,一招失效,很快便又換成新的一招。
十幾名左武侯的士卒從側翼殺來,稍做接觸,立刻遠遁。
沒等段清調整好陣型,又一夥左武侯士卒不顧生死闖入他的左翼。
當他用盡全身解數修補完左翼,右翼又出現了新的敵人。
左前,左後,右前,右後,趕走一波又沖來一波,就像一群被捅了窩的馬蜂般,前仆後繼,舍生忘死。
段清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對方的每一波攻擊規模都不大,但每一波攻擊都會讓他損失十幾名弟兄。
他有心帶隊追殺,将騷擾徹底驅散。
敵人卻又不肯與他硬拼,丢下同伴迅速退入黑暗。
這是一種近于無賴的戰術,損耗巨大卻切實有效。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命換命,為了達到目标,有時以兩個換一個也在所不惜。
雙方幾乎是在比拼誰更有耐心,誰更經得住犧牲。
先支持不住将全軍崩潰,堅持到最後則站在自己袍澤的屍體上放聲慘笑。
“嗚嗚,嗚嗚,嗚嗚嗚——”号角從背後傳來,催促雙方盡快結束這種無聊的糾纏。
“四下漫射!”段清無奈地命令。
隊伍中的弓箭手立刻向四周毫無目的地射出羽箭,大部分落空,小部分射到敵人身上,令對方捂住傷口摔倒。
“繼續向前,不管左右!”趁着對手被羽箭逼得手忙腳亂之時,段清艱難地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這是剛才從背後傳來的那聲号角中對他提出的要求,命令他不惜一切代價向前,以鑿穿敵軍大營為目标,而不要管敵軍的糾纏。
這意味着接下來被敵軍纏住袍澤們将成為犧牲品,為了整個戰鬥的勝利,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将無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而明天,是大年初五,以往的這一天,吃過破五的家宴,親朋好友們将陸續話别,各自為新一年的生活而奔忙。
戰鬥中不會給人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聽到主将命令的洺州軍士卒迅速縮卷成密集陣型,擺脫敵軍的糾纏,奮力前沖。
而身經百戰的左武侯精銳也迅速做出了反應,以更兇悍的姿态沖上來,試圖将他們從當中切為兩段。
就在此時,王飛所部的第二波攻擊序列趕到。
“你甭管了,把這交給我!”他大聲高喊,也不管段清能否聽見。
然後帶領衆弟兄與沖上來的左武侯精銳攪殺在一起,長刀如練,瞬間潑出無數道紅光。
生力軍的投入讓段清迅速擺脫了困境,他繼續前沖,把側翼和後路完全交給了王飛。
第二波攻擊序列的喽啰比第一波還要兇狠,亂刀之下絕無活口。
即便如此,他們亦未能将敵人徹底吓住,黑暗中,不斷從恐慌中恢複心神的左武侯士卒趕過來,不顧一切地與踏營糾纏到底。
如此勇敢的對手的确值得人尊敬,與他們纏鬥的滋味卻萬分難受。
段清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麻煩,在他正前方,有名年青的将領帶着三百多士卒結成圓陣,堵住去路。
“整隊,平端長槊!”段清咬了咬牙,吐出一口血紅色吐沫。
“加速,撞上去大喊,身先士卒。
而對手幾乎在同時平端起了長矛,對準他的前胸。
敵我雙方毫無花巧地撞在一起,一瞬間數以百計的人倒下,矛尖在身體裡斷折,當場陣亡。
段清眼睛被袍澤的血染得血紅一片,再記不得自己的任務,狂叫着沖向敵将。
那個沒有穿铠甲的隋軍将領也看到了他,懷着同樣的仇恨沖了過來。
二人以刀對刀,瞬間撞在一起,又迅速分開。
然後各自深吸一口氣,再度相對着加速。
雙方将領的親兵也加入了戰團,試圖率先趁亂砍死對方的主将。
一會是兵對将,一會兒是兵對兵,每一次接觸都有無數人倒下,每一次脫離,又有無數人呐喊着湧到自家主将身前。
洺州軍的喽啰兵隻有少數人穿了皮甲,多數人身上隻有葛布做的護甲,關鍵部分塞上幾片竹闆來抵消兵器的攻擊。
如果雙方列陣而戰的話,裝備上他們肯定要吃大虧。
可現在,左武侯的士卒們根本沒時間披甲,同樣是輕裝上陣。
裝備上的差距被拉平後,雙方拼殺的便是平素訓練時所下的苦功。
這方面,洺州軍在整個河北無出其右。
左武侯亦為大隋精銳中的精銳。
針尖對麥芒,一時竟殺了個平分秋色。
段清抽準機會解決了敵将的兩名親衛,自己身邊也有兩名親衛被敵将砍翻。
雙方隔着刀叢互相看了一眼,居然不約而同地向對方報以冷笑。
然後,他們又呐喊着互相靠近,揮刀互砍,在半空中撞出一串凄厲的火花。
這一回合雙方的親兵都沒來得及阻攔,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将領與對手以死相博。
段清骨架小,膂力不如對方,但習慣于輕裝上陣,身法足以彌補膂力的不足。
年青的隋将沒有想到土匪中也有能與自己武藝不相上下的人,又羞又氣,臉色漲得血紅。
“反賊,受死!”他不停地怒喝,試圖擾亂對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