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别憋着,省得憋出毛病來!”
大夥被人猜到了心事,臉上的表情愈古怪。
吭吭哧哧嘟囔了好半天,終于有個名叫黃文和的校尉搔着頭皮解釋道:“也不單單是隻為了張堂主一個人。
那姓伍的昨夜仗着本事好在咱們的隊伍裡橫沖直撞,至少砍死了咱們七名弟兄。
還有幾個被他卸了大腿,這輩子都得杵着拐杖走路了……”
“是啊,陌刀陣就是厲害,大夥都吃了不小的虧!”不待黃文和解釋完,王二毛歎息着打斷。
“我聽說他們當時隻有二十幾個人,居然逆沖咱們數百人的隊伍。
要不是教頭用詭計陰了他,還不知道多少人要壞在他手裡!”
“也不叫詭計,咱們兵器吃虧,自然得想點兒别的辦法!”
“兩軍陣前,管用的本事就是真本事。
又不是比武較量,還有什麼陰不陰的!”
衆軍官自己嘀咕可以,卻不希望有損程名振聲譽的話從别人口中說出來,七嘴八舌地反駁。
王二毛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忍不住嘿嘿一笑:“既然管用的本事就是真本事,咱們何不也用陌刀陣去對付官軍。
讓姓伍的帶人沖在前頭,直接砍出一條血路來。
大夥跟在他**後邊撿現成便宜,豈不省事得多?”
衆人都是兩軍陣前打過多年滾的老江湖,聽王二毛一說,眼前立刻浮現起讓伍天錫和雄闊海兩個帶頭沖陣,大夥并肩子将敵軍砍得七零八落的情形。
目光登時一亮,心中的怨氣瞬間少了許多,嘴邊上卻依舊酸酸地道:“我等也明白教頭是為了大夥的将來打算。
但咱們拼死拼活這麼多年,才積攢起當校尉的本錢。
他姓伍的半分功勞都沒有,憑什麼跟咱們肩膀頭一般高?”
這話聽起來就顯得有失氣度了,幾個平素為人端正的,心裡雖然也這樣想,此刻臉上卻為同伴而紅。
王二毛笑着搖了搖頭,低聲道:“什麼校尉不校尉的,這些年,死在咱們手裡的校尉還少麼?官銜不過就是個稱呼,此刻咱們左右都是官軍,教頭他得想辦法讓俘虜盡快安下心來替咱們賣命。
如果把那些俘虜都編在咱們的手下,咱們還怕他臨陣反手給咱們一家夥呢?不如給姓伍的一個頭銜,由他出面收容俘虜。
讓那些外人明白,隻要好好替咱們幹,咱們就一視同仁。
倘若幹的不好麼,也都是他們這些外人聳包,與咱們這些老弟兄沒關系!”
“教頭心裡當然還是念着咱們這些老弟兄!這點大夥知道!”衆人越聽越覺得王二毛的話有道理,喘着粗氣說道。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
”王二毛見大夥的心結已經解開,索性趁熱打鐵。
“最要緊的是,咱們急需能克制騎兵的利器。
張大當家吃的那場敗仗大夥都看到了吧?當時他帶了多少弟兄,對方一共才出動了多少騎兵?”
“我聽人說是六千出頭,不到七千!”黃文和搖頭歎氣,“那仗輸的,甭提多慘了。
幾個我認識的老兄弟回到漳水河這邊後,就四下打聽咱們洺州軍今年什麼時候需要人手開荒。
他們甯願回家去種地,也不想再遇到李仲堅的騎兵了!”
“哪有六千啊,那是巨鹿澤的人怕說少了太丢人,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呢!”孟大鵬平素跟程名振走得近,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到不少有關張家軍全軍覆沒那場戰鬥的具體消息。
“我聽人說,李仲堅隻出了兩千多人,就硬把張大當家的老營給掀翻了。
若不是關鍵時刻有一個軍官認錯了人,把張大當家看成了他自己失散的阿爺,情願以命贖命的話,張大當家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來!”
“不可能那麼少?怎麼着也得五千人吧,巨鹿澤的弟兄雖然不如咱們,但也不是泥捏的!”
“就是兩千上下,人家李仲堅根本沒把巨鹿澤當盤子菜!”
低級軍官們你一言,我一語,圍繞着博陵精騎參戰的人數争執不下。
無論相信博陵軍出動了多少人,大夥對那場戰鬥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他們從來沒見過那麼猛烈的攻勢,如同半空中劈下來的閃電,讓你躲不開,接不下,隻能眼睜睜的等死
王二毛知道真正數字,卻不出言打斷,隻是笑呵呵地聽着大夥議論。
仿佛很享受掌握秘密的感覺般。
終于,有人率先醒悟過來,瞪着眼睛猜測道:“莫非,莫非教頭高看那姓伍的一眼,就是為了對付博陵軍的騎兵?”
“打完了左武侯,河北大地上還有哪家官軍敢跟咱們交手?”王二毛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居然呈現少有的嚴肅。
“如果博陵軍奉命南下的話,咱們拿什麼擋住他?”
陌刀陣!衆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答案。
對于養不起也買不到優良軍馬的綠林隊伍而言,抵禦騎兵攻擊的唯一有希望辦法便是用長槊和陌刀結陣硬頂。
而長槊隻适用于阻截,陌刀卻可攻可守。
由雄闊海、伍天錫那樣的壯漢持刀奔着速度被長槊逼慢的騎兵沖去,一刀揮落,人馬俱為兩段。
霎那間,大夥都為自己剛才的短視行為而慚愧起來。
同時也愕然現,區區一年之内,王堂主已經與原來判若兩人。
他身上不僅僅有着原來的精明,而且在精明背後,越來越多地凸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相稱的練達和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