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依舊酸得厲害。
“高士達與王薄聯手了,已經拿下了大半個渤海郡。
還有格謙、劉霸道、楊公卿等人,眼下都彙聚到他的大旗下。
還有一些見利忘義的家夥,本來是跟在張大當家屁股後邊混的。
現在也改投高大當家了。
據說加在一起快三十萬人了,比張大當家去年最紅火的時候還紅火!我回來之前,聽過往的行商說,高士達準備全取平原郡後,立刻登壇祭天。
據說名号都想好了,就差有人獻上祥瑞!”
幾乎是跟張金稱當年一樣的套路,根本沒有任何新鮮花樣。
程明振聽着好笑,撇了撇嘴,繼續追問:“就沒人提醒他,這都是咱們張大當家玩剩下的?稱帝之後呢,他是向北擴張還是向西發展?”
“他準備向哪發展倒沒人說起過。
反正在咱們洺州軍家門口,誰也别想耍橫!”黃牙鮑很瞧不起高士達,冷笑着道。
“不過我聽說,高士達這次出豆子崗,把得力屬下窦建德給留在家裡了。
據說是因為急着稱帝的事情,他跟窦建德兩個之間起了龌龊。
”
“噢!”程名振沉聲回應。
心裡對窦建德的遭遇油然升起幾分同情。
張金稱後來之所以與自己越來越疏遠,恐怕與自己在他稱王的事情上遲遲不明确表态有很大關系。
其實稱王不稱王,差别就是一個頭銜而已,偏偏人們總将其看得無比重要。
手中實力不足,稱了王又能怎麼樣?大燕國主王須拔還是“皇帝”呢,眼下不照舊被人逼得連草根都吃不上麼?
“這人啊,一得意起來,就分不清好賴!”黃牙鮑笑了笑,繼續數落高士達的不是。
“格謙、王勃、劉霸道,您瞧瞧,哪有一個好鳥。
當年張大當家要是肯聽您的勸,不被這些鳥人煽乎得找不到北,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般田地!現在好了,煽乎完張大當家,他們接茬煽乎高士達去了。
那窦建德就跟您當年一樣,說幾句忠心話,反而受了疑!您看着吧,哪天高士達敗了,王搏、格謙那些家夥肯定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最後能救他命的,還得是窦建德!”
“别亂打比方!”程名振低聲喝止。
“豆子崗是豆子崗,咱們這邊是咱們這邊。
張大當家去年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别人!”
通過與黃牙鮑的交談,眼下河北大地的局勢在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基本的輪廓。
除此之外,其他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他不願意管,也沒心思多聽。
黃牙鮑沒看出程名振臉上的不耐煩來,沉默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又開始喋喋不休:“照理說,屬下不該多嘴。
但教頭您是我們大夥的主心骨兒,大夥都希望您最近能多留點神。
有些人根本就不懂得好歹,您對他越好,恐怕彼此之間的仇越大。
”
“什麼意思?”程名振側轉頭,雙眉緊鎖。
他其實明白黃牙鮑話裡所指,隻是不希望屬下在此事上過多指手畫腳。
“教頭心裡明白!”黃牙鮑不敢與程名振的目光相對,頭低了下去,氣卻很直。
“那個人在平恩養了挺長時間了,既然想走,就讓他走了吧。
大夥都說,跟着您比跟着他安穩。
他老賴着不走,哪天突然又開始發号施令,弟兄們聽也麻煩,不聽恐怕也是個麻煩!”
“大夥都這麼認為?”程名振的聲音突然聽起來有些幹澀,咽了口吐沫,艱難地追問,“大夥還說些什麼?”
“也不是全都,差不多八成以上吧!”既然把話挑明了,黃牙鮑索性堅持到底。
“如果屬下出言莽撞,您可以治我的罪。
但張大當家那邊您必須得防着點兒。
他老人家向來可是吃完飯就立刻舔碗底兒,萬一哪天抽冷子再給您來一手狠的,您可不會總有去年那運氣!”
“行了。
這件事我自有考慮!”程名振粗暴地打斷,然後縱馬疾馳向前。
黃牙鮑和衆侍衛們無可奈何地互相看了看,隻好催促着坐騎跟緊……事實上,大夥早就想勸程名振趁早把張金稱趕走,或者找個地方軟禁起來,以免夜長夢多。
但侍衛們誰也沒黃牙鮑這麼膽大,居然明明看到主帥臉色已經發黑,卻依然堅持着把話說完。
所以這件事拖拖拉拉至今,嫣然已經成為大夥的一塊心病。
想起來誰都覺得忐忑不安,說起來誰都遲疑不決。
“老鮑,你行!”侍衛隊正楚田在馬背上扭過身來,輕挑大拇指。
“得了吧,你看我這一腦門子汗!”黃牙鮑指指自己的帽子下沿,搖頭苦笑。
滿嘴刺眼的大黃牙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看上去令人舒坦。
程名振能察覺到衆人在自己身後嘀嘀咕咕,卻沒有轉過身來幹涉,或者斥責……他心裡突然變得很亂,不是因為覺得無法處置張金稱,而是覺得有些愧疚。
他一直堅持認為,張金稱已經徹底被博陵軍打成了沒牙的老虎,不能,也不會把自己怎麼樣。
而實際上,張金稱在近一段時間裡也的确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反倒是他的部将與從屬們,時刻處心積慮地在防範、排擠,甚至不擇手段地分化瓦解張金稱的殘部。
最近一段時間他雖然不在平恩城内,卻對城内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眼下不是張金稱對不起他,而是他對不起張金稱。
明知道屬下們對張金稱過去所作所為懷恨在心,卻沒有及時對雙方的日後關系給予明确……明知道屬下們在謀奪張金稱的殘部,卻沒有立刻采取措施制止。
甚至采取了聽之任之,樂見其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