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程名振的臉上滾燙的感覺才慢慢消失。
回頭望了望遙遙綴在身後的男女護衛,他壓低聲音,替張金稱祈求,“鵑子,那件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等會兒見了大當家,你千萬别再提起柳氏來。
現在,想必他心裡也很後悔!”
“後悔?”杜鵑冷笑着聳肩,“你根本不了解張二伯,他心裡,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對的,根本沒有後悔的概念!不信咱們幾賭一把,等見了大當家,他需要交代你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幫他奪回巨鹿澤!”
如果不是因為老巢被八當家盧方元趁機霸占,張金稱的狀況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凄慘。
對于從背後捅同道刀子的盧方元,程名振心裡沒有任何好感。
前一段時間由于官府逼得太緊,他騰不出手來去清理門戶。
但春耕過去後,無論是處于替張金稱主持公道考慮,還是為了自己的後路安甯,他都不得不再對澤地動一次刀兵。
“很多弟兄,死在盧方元那厮手裡!萬一哪天姓盧的再背後捅我一刀…….”明知道理由牽強,程名振還是堅持着解釋。
“打下來,還給張大當家,咱們的後路從此就安生了?”杜鵑側過頭來,目光清冽如酒。
無論是由張金稱還是盧方元掌控巨鹿澤,對洺州軍而言都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程名振更願意面對盧方元而不是張金稱。
以為前雖然陰險狡詐,但做事還有規律可循。
而後,則屬于喜怒無常,行事也毫無障礙的那一類。
令人防不勝防。
好在夫妻之間的争論,沒必要非分出誰勝誰負。
所以對于回答不了的問題,程名振可以暫且低頭不語。
杜鵑知道他的性子,也不過分緊逼。
歎了口氣,把話頭岔往别處去了。
待到了送别宴上,張大當家果然要求程名振盡早解決掉霸占巨鹿澤的負義歹人。
“我知道就是這樣!”杜鵑橫了丈夫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臉上同時浮現了一縷寒霜。
程名振也沒想到張大當家居然如此耐不住性子,正準備先說幾句場面話,緩和一下氣氛。
不待他把話說出口,張金稱又快速補充道:“姓盧的太能隐忍,在我麾下那麼長時間,居然一點兒造反的迹象都沒露。
直到我落了勢,他才突然難,一舉拿下了整個巨鹿澤。
這種人,可能暫時不會主動撩撥你,但哪天你精神頭一松懈,他肯定立刻就咬将過來!”
“大當家說得對。
隻是……”程名振緩了口氣,低聲接茬。
又是不待他把一句話說完整,張金稱笑着擺手,“我不是催你,隻是提醒。
你先别急,讓我先說,說完了你們小兩口再做決定。
”
見張金稱如此堅持,夫妻二人相對看了看,隻好耐着性子聽下去。
“他用強力奪了巨鹿澤,底下人肯定不服。
你越早打過去,越容易控制局面。
那兒地形複雜,湖面大小幾乎一年一個變化。
不是日日生活在澤裡的人,根本認不清裡邊的道兒。
等滅了盧方元後,你和鵑子就把整個巨鹿澤封了,把人都遷出來。
然後派個得力屬下去裡邊經營條退路。
日後萬一官兵打過來,你倆在洺州寡不敵衆,也好有個地方暫避風頭。
”
“大當家……”程名振和杜鵑兩個面面相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坐的還是張金稱麼?他什麼時候學會了替别人着想?一瞬間,夫妻二人臉上都覺得有些熱,竟然一句場面話也接不上來。
“弟兄們無論死了的,還是走散了的,家眷都在澤地裡。
”張金稱歎了口氣,目光迅速從杜鵑臉上掃過。
“我對不起他們本人,不能讓他們的家眷再跟着受罪。
你把他們遷徙出來安置,也算幫了我的大忙。
那裡邊又濕又潮,其實不是什麼好安生處。
反倒是你經營的這幾個縣,有的是荒地,河水也跟得上。
”
這已然是變相在給夫妻二人台階下了。
程名振不敢再敷衍。
拱了拱手,鄭重承諾:“大當家放心,隻要漳水對面的事情一了,我馬上回頭解決盧方元。
”
“二伯不妨也跟着一道去,親眼看到仇人不得好死!”出于對張金稱的愧疚,杜鵑笑着提議。
“不了,不了!”張金稱輕輕搖頭。
目光再次掃過杜鵑的面孔,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那些小心思。
“你二伯我愧對大夥,實在沒臉再見弟兄們的家眷。
事情交給你們,我就放心了。
哪天要是小九子有空閑,不妨去看看柳兒。
我把她葬在最大那個湖南岸的樹林裡,幾乎正對着你當年練兵的校場!”
聽見他的前半句話,程名振已經面紅似火。
待聽聞柳兒的墳茔正對着校場,心裡更覺得羞惱。
他用力坐直身體,大聲回應道:“大當家,晚輩可以誓,從來沒對夫人起過任何不敬之心。
此言天地可鑒,如果有半句虛假……”
“我知道,我知道!”張金稱笑着咧嘴,臉上瞬間湧起幾分悲涼。
“當時是我老糊塗了,一怒之下做了錯事。
現在已經沒法補救了,所以才想讓你和鵑子常看看她。
她活着的時候沒什麼朋友,就跟你和娟子還能說上幾句話!”
“大當家既然後悔,何不自己去跟柳兒姐姐說明白。
她如果死後有靈,想必也會心安!”杜鵑恨恨地看了一眼程名振,又橫了一眼張金稱,低聲建議。
張金稱為什麼把柳兒葬在了校場附近?其中原因杜鵑不用猜也能推測出一二。
雖然隻是個空空的念想,根本沒機會落到實處,但也讓她心裡酸溜溜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