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從别人嘴裡說出來,一定會被魏德深視為錦囊妙計。
而魏征身為元寶藏的心腹,根本沒有把謀主架在火上烤的理由,又怎會突然給人出這種陰損主意?
“玄成?”說不清楚是出于震驚還是出于困惑,魏德深擡起頭,對着魏征的眼睛歎道。
好像猜到了他的反應,魏征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解釋:“郡守大人剛剛送來一封八百裡加急文書。
命令我一定協助你從容後撤,别逞一時之勇。
然後在漳水東岸隔河觀望,把洺州軍拖在老巢之外,不得有違!”
“元大人的命令?”魏得深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道命令可謂來得非常及時,正解了他眼前之困。
但此地跟武陽郡治所貴鄉隔着上百裡遠,局勢的變化不可能在半個時辰之内就傳回郡守府去。
唯一的合理解釋是,在楊善會還沒決定後撤之前,元寶藏就料到了其會玩這一手。
所以提前為武陽郡兵準備好了退路。
但這個解釋又有許多不通之處。
寶藏心腸再好,也沒好到在他魏德深犯困時,會主動送上枕頭的地步。
況且當初郡守大人本不贊成出兵,是他魏德深一意孤行。
如今他魏德陷入了深進退維谷的境地,豈不恰恰證明的郡守大人有先見之明?
“元大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至于具體目标和步驟,你我均猜不到。
”魏征的話語再度傳來,聲音裡帶着幾分苦澀。
“德深兄奉命吧。
隻要将隊伍平安撤過漳水,便沒你什麼責任了。
郡守大人會把主動一切都擔負起來。
至于日後如何,相信郡守大人自有安排!”
“後撤可以!“魏德深歎息着答應,“但是……”看看魏征落寞的臉色,他将後半句話又給收了回去。
如果連魏征都不得與聞的話,元寶藏的下一步舉措裡邊,肯定包含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一盤很大很大的棋?就憑他元寶藏?可能麼?不如說在進行一場結局難料的賭博吧?
但元大人手中握的籌碼到底是什麼?
他赢的機會又在哪?
魏德深看不到,素有智者美譽的魏征同樣看不到。
混亂的時局中,他們兩個都倦了,疲憊得連掙紮都不想。
一盞茶,一局棋,眼前棋稱上經緯分明,光初主簿儲萬鈞卻遲遲落不下子。
與之對弈的元寶藏也不催促,羽扇輕搖,香茗細品,臉上寫滿了悠然意味。
“屬下棋力相距大人太遠,這一局,還是棄子為妙!”反複斟酌了好半天,儲萬鈞也沒看到翻盤的希望,幹脆将手中棋子向棋盒裡一丢,宣告認輸。
元寶藏淺淺一笑,“萬鈞又哄老夫開心,此局才到中盤,哪有這麼早認輸之理?你再想想,老夫不着急?”
“屬下哪敢,大局已定,繼續掙紮下去,恐怕也于事無補!”儲萬鈞拱拱手,無論如何不肯繼續接受對方的蹂躏。
棋稱上,屬于元寶藏的黑子已經連成一條大龍,漸有一飛沖天之勢。
他即便再花時間去琢磨,也隻能于對方照顧不到的地方撈回有限幾目,實在是杯水車薪。
“未必吧!”元寶藏笑着看了看,然後将棋稱調轉方向。
“來,來,來。
你來接老夫的棋,老夫來接你的,咱們易地而處,看看能不能力挽天河!”
“大人!”儲萬鈞苦着臉哀求。
“屬下這點棋力,怎接得上大人的妙招?還是算了吧,屬下先回去苦讀幾天棋譜,然後再登門向大人求教!”
“你這懶家夥!”元寶藏被拍得舒舒服服,搖頭大笑。
“恐怕是最近勞碌過度,沒心思在老夫這裡磨時間吧!罷了,罷了,今天就到此為止。
改天等你有了興緻,老夫再與你手談!”
“也不是沒心思下棋,隻是最近有惶恐!”儲萬鈞又拱了拱手,順着對方的話茬往上爬。
“幾千弟兄的糧草辎重,每天都不是少數。
馬上夏糧該入倉了,給朝廷的,額外支出的,恐怕都得仔細準備。
嗨,也不知道魏郡丞那邊到底有多少勝算?萬一他再輸上一次,屬下這把骨頭都拆掉,恐怕也湊不出善後之資來!”
“萬鈞不相信魏郡丞有一戰定乾坤的能力?”元寶藏從儲萬鈞的話裡話外聽出了幾分酸溜溜的味道,笑着質疑。
儲萬鈞笑着聳肩,“哪敢啊?人家可是楊義臣老将軍親自推薦的郡丞。
我一個小小主簿,怎敢質疑太仆卿老人家的慧眼?”
新任郡丞大人魏德深幾年來沒打過一次勝仗,卻被楊義臣看中,力薦,從而得到了朝廷的破格提拔。
非但儲萬鈞等人心裡不平衡,元寶藏肚子内也憋着一股子邪火。
但他為人老成持重,不會把這些東西全表現在臉上。
笑了笑,低聲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德深平素體恤士卒,善待百姓,想必是積了些陰德,所以最近是官運亨通。
萬鈞做事謹慎,老夫曾多次向朝廷申報過你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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