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辱,饒是性格軟弱如韓世旺,也忍無可忍。
拱了下手,信誓旦旦地說道。
“韓兄弟…….”張瑾想解釋幾句,韓世旺卻不肯給他機會,扭過頭,在衆俘虜面前肅然而立。
“弟兄們,既然教頭瞧得起咱們。
咱們自己不能打自己的臉。
明天早上,我老韓拎着刀站最後一排。
不想去的,現在就走,韓某絕不阻攔。
等到明天兩軍陣前,誰要是聳了蛋,可别怪老韓不認識你!你們放心,把你們都殺完了,老韓自己抹自己脖子,絕不活着給别人看笑話。
”
“呸!是騾子是馬遛遛才知道!”
“您瞧好了吧。
誰褲裆下沒長倆蛋蛋!“
七嘴八舌的聲音再度響起,憤怒中透着決絕。
韓世旺急于表明态度,張瑾擔憂俘虜們被收編後的戰鬥力。
二人各自關注各自的目标,誰也沒注意到此時程名振的目光裡所包含着的絕不僅僅是其一向的寬容。
張金稱是囚籠也是保護,曾經轄制了他也養育了他。
而如今,張金稱死了,囚籠也罷,保護也罷,全都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路海闊天空,程名振可以随心所欲。
第二場戰鬥在清晨準時開始。
發覺自己坐失良機之後,清河郡丞表現得異常果斷。
迅速命将士們卯時三刻結束晨餐,辰時列陣出戰。
經曆了一夜惡戰的洺州軍肯定非常疲憊。
所以對于揚善會來說也沒有錯失了太多。
他這樣想着,并且準備趁敵之虛。
卻沒料到自己的部屬昨夜也被号角聲折騰得徹夜難眠,身體與敵人一樣地疲弱。
兩支疲兵就這樣在在晨光中展開了生死搏殺。
雙方一上來後都全力試圖搶奪戰場上的主動,但雙方都無法順利達成既定目标。
兩邊的将士像趕集一般擠做一團,刀矛互向,大聲斥罵,吐沫星子和血珠飛濺于彼此的臉上,肮髒、猙獰。
然後又在各自主帥的指揮下移動,分離,準備開始下一輪對沖。
在揚善會的督促下,清河郡兵攻得很積極,連續三次推入敵陣,連續三次又被頂了回來。
而洺州軍在程名振的調度下也開展了三次反撲,每次均宣告徒勞無功。
大約一個時辰後,雙方不約而同地将陣列後撤,用亂箭射穩陣腳,積極儲存體力,準備下一輪搏殺。
郡兵們的制式步弓在此時大發神威,在很長一段距離上令裝備低劣的洺州軍隻能被動挨打。
\\\\\\\\而洺州軍将士們的個人素質差異也在這一瞬間顯露殆盡。
其中軍和右翼明顯比左翼訓練有素,發覺雙方在弓箭射程上的差距,立刻一邊加大後撤速度,一邊豎起門闆樣大小的木盾為自己提供保護。
而其左翼的喽啰則亂轟轟得擠成了一團,撤不下去,也做不出适當反應。
“該死的小賊!”楊善會目光銳利如刀,迅速捕捉到了敵方表現差異。
略一琢磨,他就明白了差異的起因。
程名振為了用人數彌補其麾下将士裝備上的不足,将剛剛“吞入肚内”的巨鹿澤賊衆全都拉上了戰場。
群賊一窩蜂而上時,人自然難以區分它們的之間的差别。
但巨鹿澤群賊畢竟剛剛入夥,人心未穩。
所以聽到号令後的反應總是比别人慢半拍,其主将的應變能力也遠在洺州軍原班人馬之下。
以疲敝之師将狐疑之衆,此乃取死之道也。
楊善會心中迅速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喜悅,随後所有喜悅又被憂慮而取代。
“程賊會如此大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畢竟在過去的近三年時間内,遠處那個狐狸般狡詐的少年讓他吃了很多次虧。
但勝利的誘惑是如此的甘美,如果擊中兵力擊潰程賊左翼,然後橫向右推,就能形成倒卷珠簾之勢。
屆時程賊即便是孫武複生,吳起在世,恐怕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
遠處的程名振顯然也發覺了自家部屬配合脫節。
冒着被流箭狙殺的風險策馬而出,順着本陣來回馳騁。
每跑過一小段距離,他都高舉橫刀,沖着弟兄們大聲呐喊以激勵士氣。
楊善會無法分辨出對手到底在喊什麼,但他能清楚地聽見衆喽啰的回應,并愈發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差别。
\\\\\\\\中軍和右翼的呼聲中透着疲憊,但士氣未衰。
左翼的喽啰盡量與其他人保持一緻,喊聲卻雜亂且無力。
喊了一陣兒後,群賊在程名振的調度下重新抖擻精神,齊頭并進,緩緩前壓。
看樣子,他們準備孤注一擲了。
楊善會也謹慎地命令将士們慢慢迎上去,一邊向敵軍迫近一邊用羽箭打擊敵方士氣。
雙方從一百二十步左右的距離上開始互相攻擊,一直射到了八十步。
銳利的破甲錐和輕飄飄的竹杆箭來來往往,遮天蔽日。
卻沒能給彼此之間造成太多的困擾。
賊人這回做足了準備,陣前的巨盾足足疊成了一面移動的木牆。
而緊跟在巨盾之後的樸刀手則将皮盾全部斜上方舉起,令偶爾越過木牆的羽箭也尋找不到合适的空隙。
官軍這邊對羽箭的防備措施就輕松得多了。
他們身上的皮甲足夠抵消竹箭的大部分威力。
即便偶爾有人中彩被極其稀少的鐵鋒雕翎命中,也難以形成緻命傷。
膽小者立即将羽箭從铠甲上拔出,罵罵咧咧地踩于腳底。
膽大者甚至連看都不看,任由羽箭在身上插着,借以顯示他們的勇悍。
雙方靠得越近,敵軍的破綻也越明顯。
同樣是迎着箭雨前行,洺州軍右翼和中軍與背後的鼓點配合有素。
每一步都是不疾不徐。
而左翼的喽啰則不停地調整,調整,适應。
很便落後了數步距離。
使得整個攻擊陣列變成了一條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