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錫心中直犯嘀咕的話,後半句話卻令他心悅誠服。
在桑顯和帳下時,他隻是個帶兵沖鋒的隊正。
因為與主帥的距離近,又總被委以最艱難的差事,已經受到很多人的嫉妒。
如今換在洺州軍中,他身份已經一躍成為校尉,比原來高出一大截。
又跟衆老人有着殺友之才仇,不被人聯手擠兌才是怪事。
想到這些,肚子裡積蓄的怨氣也就平了。
咧了咧嘴,苦笑着答道,“我性子剛才的确急了些。
但并不完全是為了搶功。
船上的援軍沒多少人,未必能擋住咱們強渡。
楊善會是頭老狼,這一回打不死他,等他養過元氣來,少不得又回頭找咱們的麻煩!”
“一鼓作氣,也是應該。
但對岸一旦有埋伏,就你麾下這點兵馬,恐怕支撐不到教頭帶大軍趕來的那一刻。
”張瑾先是點頭,然後搖頭。
“咱帶兵越多,越得先想保全手下弟兄,然後再想打敗别人。
要不然,即便勉強赢了,自己的損失也太重。
到後來弟兄越打越少,也支撐不長久。
”
這話倒是帶兵正理兒,雖然有些過于穩妥。
伍天錫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笑了笑,低聲道:“也是,我剛才沒想那麼多,就想着占人家便宜了。
敵人既然能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乘船而來,想必早有準備。
就不知道誰這麼缺德,早不幫忙,晚不幫忙。
偏偏等到什麼時候楊白眼把手下的兵丢盡了,什麼時候才出來表現!讓白眼狼既承他的情,今後又沒力氣在他面前紮刺!”
“附近還能有誰,武陽魏德深呗!”張瑾被伍天錫的分析說得呲牙而樂。
“他可是有名的厚道人兒,這回也不知怎麼了,居然突然改了性子!”
話說罷,他自己也是一愣。
憑着過去幾次跟魏德深交手的經驗,張瑾知道對方是個光有一身古道熱腸腸卻沒有什麼精細心眼兒的傻大憨。
如果是此人前來援救楊白眼,應該更早一步趕到才對?那樣,此戰就隻剩下了兩種可能。
一是武陽、清河兩郡的郡兵被洺州軍一勺全燴。
另外一種就是趁着洺州軍和楊白眼殺得難解難分之時,武陽郡兵于側翼斷然出手,讓洺州軍吃下出道以來最慘烈的敗仗。
但這兩種可能出現的結局都沒出現。
相反,武陽郡采取了一種既打擊洺州軍氣焰,又不冒險成就楊白眼威名的方式。
這隻能說明主持軍務者另有其人,并且懷着某種更長遠的目的。
“那家夥也忒陰險了點兒。
”倒吸了一口,張瑾決定将自己的見解盡早彙報給中軍。
接連打了兩仗的洺州軍已經人困馬乏,對付個兵熊将弱的武陽郡不在話下,如果此時再有新的敵人出現,恐怕就要前功盡棄了。
他的分析在中午的軍議上得到了肯定。
“那家夥一定是魏征!”王二毛警覺地站起來,皺着眉頭說道。
“此人眼下隻忠于元寶藏一個。
絕對不會拿武陽郡兵冒險。
所以在楊善會最需要的時候才不出頭,等到清河郡兵全軍覆沒了,再出來向其示好!”
“就是前幾年曾被你打得跑丢了鞋的那個?”杜鵑剛好前來給丈夫送給養,見王二毛說得如此鄭重,笑着打趣。
王二毛搔了搔頭,沒有回答。
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如此看中這個魏大人。
其實對方隻是名氣大一些,所表現出來的作為直接果斷一些,與大隋官府的其餘庸庸碌碌之輩沒什麼太大區别。
“謹慎點兒總是沒壞處!”程名振輕輕地瞟了妻子一眼,然後笑着接過話頭。
“按以往的常理,武陽郡兵斷然不該觸咱們黴頭才對?這回卻主動找上來,唯恐咱們忘了跟他的過節!嘶——”
他一沉吟,衆人立刻就都不說話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無論遇到什麼麻煩,程名振總能想出最佳解決方案。
大夥跟着他隻有占别人便宜的份兒,從來不會吃虧。
但是這次,程名振也沒想出什麼巧計來。
隻是皺着眉頭,繼續自言自語,“按照咱們跟瓦崗軍直接的協定,王德仁至少會拖住桑顯和小半個月。
即便他沒那本事,隻要憑着地形跟桑顯和兜幾天圈子,留下的時間也足夠咱們打完眼前這仗!”
“瓦崗軍就那麼可信?”被丈夫瞪了一眼,杜鵑心裡有些不舒服,故意從他的話裡邊找茬。
“綠林之中,瓦崗軍的名頭可是響當當的。
況且他們又是主動找上門來結盟……”程名振看着王二毛,猶豫着道。
瓦崗軍對王二毛等人有救命之恩,謝映登前一段時間在平恩時又沒少替洺州軍出力,所以大夥一直對瓦崗寨心存敬意。
但是……
猛然,程名振臉色一白,重重地躍了起來,又重重地跌回了座位裡。
程名振無法不緊張。
他先前之所以敢在巨鹿澤附近與所有勢力大打出手,就是因為與瓦崗軍王德仁部已經達成了默契,對方會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