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休得無禮!”“還不快快跪下!”衆将領們鼻子都給氣歪了,七嘴八舌地呵斥。
有人幹脆從腰間拔出小半截橫刀,讓使者清晰地看見銳利的刀刃。
來使被吓了一跳,歪了歪嘴巴,非常懊惱地抱怨,“你們的人到俺那去,可是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咧!輪到俺到你們這來了,怎麼連個好臉色都不給?不是說兩國那個,那個交兵,不關來使的事兒麼?俺還以為官軍比俺們懂道理呐,原來還不如俺們!”
幾句話說得語無倫次,卻讓衆将領個個臉上發燙。
官軍一定要比土匪懂道理,世間似乎從來沒有過這一規定。
可讓大夥承認自己還不如一夥土匪,實在又令人覺得太窩囊了些。
桑顯和也被氣得不輕,忍了又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顔悅色,“行伍中人,原本也沒太多虛禮。
伍天錫派你來做什麼?把他的親筆信拿來我看?”
“您真的是桑顯和?”使者往後退了兩步,皺着眉頭質問。
“這能還有假的麼?!”第一次被人如此質問,桑顯和手扶帥案,指關節處略略發白。
如果不是為了收降城中的幾員悍将,他早就把眼前這個行止粗魯的使節推出去斬首示衆了。
官軍和土匪關系本來就不對等,何須遵守什麼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
“可俺家伍校尉說,他跟了您多年,您知道他不識字!”來使反複打量桑顯和,臉上充滿了狐疑之色。
“再者說了,是我家武校尉想投降您,又不是城裡所有人都想投降。
他寫了信,被人搜到後怎麼辦?”
“嗯!”桑顯和被憋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沒暈倒過去。
到了現在,他終于看出來的,使者表面上粗鄙無禮,事實上卻是個非常聰明的家夥。
自從進入大帳,此人就一直在裝瘋賣傻。
偏偏在座這麼多英雄豪傑,全被一個草包給糊弄了。
“無憑無據,讓我家将軍怎麼相信你?”主簿楊甫不忍見主将一再吃癟,閃身出列,代替桑顯和質問。
“誰說沒憑沒據了,不寫字,還沒别的辦法麼?”使者非常鄙夷地看了楊甫一眼,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絆兒。
“大廳廣衆之下,休得無禮!”眼看着對方就要赤身**,楊甫趕緊側開半步,低聲呵斥。
“你不是要憑據麼?這裡,你看看我衣服裡邊是什麼東西!”來使不肯停手,解下上衣,将裡外翻轉。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武校尉說,大人一見,自然明白!”
衆将領忍笑細看,果然在來使的衣服裡側上看到了幾副水墨畫。
已經被汗液潤濕了,多少有點兒走形,但具體想表達的意思卻是非常清楚。
第一幅畫上顯示的是一名大漢扛着大捆幹柴,低頭耷拉腦袋,好像就要餓死的模樣。
而遠處一隊騎兵正策馬馳騁,耀武揚威,精神抖擻。
第二幅畫上顯示的是一名非常英武的将軍,将大漢拉到馬前,對他說着什麼。
而大漢則雙手抱拳,誠惶誠恐。
第三幅畫是大漢做了将軍的親信,有吃有喝,眉開眼笑。
第四幅,是大漢被綁着,别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本來在閉着眼睛等死。
身後卻跪了一大堆衣衫褴褛的弟兄。
第五幅畫上,大漢持刀被圍困在一群人中間,猶豫着不敢上前。
遠處是一夥官軍,與他遙遙相望。
很明顯,畫中的大漢就是伍天錫本人了。
他不識字,找人寫信又怕洩密,所以就用幾幅畫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首先,他記得自己是被桑顯和一手提拔起來的,知遇之恩沒齒難忘。
其次,他投降土匪實屬無奈,本來試圖慷慨就義,但被俘的弟兄們太多,他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名聲來保全大夥。
再次,他本想早點投靠過來,但苦于土匪們監視密切,實在找不到聯絡機會……
幾幅畫所表達的内容未必完全是真,但也基本符合事實。
特别是被桑顯和提拔後那幅開心模樣,活脫就是伍天錫當時的情況。
此外,在最近的幾次戰鬥中,伍天錫的确也沒親自和大夥交手。
最多隻是隔着城牆遠遠地向外看幾眼,很快就消失于人群當中了。
“我派的使者呢,伍天錫不會寫字,難道他也不會寫字麼?”半信半疑中,桑顯和皺着眉頭追問。
“你這位大人怎麼不懂事呐!他本來就跟你有瓜葛,派個信使進去,躲還躲不及,哪敢大着膽子往跟前湊?你想想,這功夫兒裡邊得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您的信使。
伍校尉如果主動去找他,不是明擺着告訴别人自己要造反麼?”信使看了他一眼,很是不滿地指責。
這話說得極為在理,不由得桑顯和不信。
為了避免受騙上當,他想了想,繼續問道:“伍天錫準備什麼時候反正?他派你來,還有什麼話沒有?”
“伍校尉說來着,下次您再攻城,主攻城南,然後派一夥得力弟兄到城東去。
屆時他會盡力尋找機會打開東側城門,接應大夥進去!至于到底成不成,得看機會合适不合适。
你不妨多試幾次,指不定哪會兒他就能接應得上!”使者想了想,憨憨地回答。
“這話什麼意思?既然答應反正,哪有不定日期的道理?”桑顯和一拍桌子,厲聲喝問。
信使被他吓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非常委屈地解釋道:“不是跟您說了麼?裡邊的人都防着伍校尉呢!他隻能盡量想辦法向東門那邊湊乎,人家答應不答應,答應之後會不會防備,還都得兩說着呢!”
如果信使痛痛快快約定了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