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也不擔心驚擾了百姓,自己策動坐騎,先奔屯子裡去了。
羅成策馬緊随其後,一路上驚起犬吠陣陣。
但扛着家什在地裡面忙活的百姓們卻不怎麼害怕,隻是快速将頭擡起來向程名振等人掃了一眼,然後就繼續忙活自己的生計去了。
這個屯子的裡正是個幹瘦的老頭,帶着數名同樣幹瘦的少年,正在木屋前對着一塊石闆指指點點。
聽到奔行而來的馬蹄聲,三人同時擡頭,然後吃了一驚,同時抱攏雙拳,深深地躬下腰去,“參見郡守大人!”
“免禮,免禮。
大夥都别客氣!”程名振利落地跳下馬背,快步上前攙扶。
“我隻是經過,進來讨口熱水喝。
大夥該忙什麼接着忙什麼,不用管我!”
“不,不知道郡,郡守大(一路看小說網,電腦站w|ww.1|6|kXS.c|OM)人大,大駕光臨。
我,我等有,有失…….”裡正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全了,用自己能想起來的所有文辭,結結巴巴地問候。
“行了,别扯了!趕緊找人給我弄口熱水去吧。
嗓子都快冒煙了!”程名振将他的腰硬生生扯直,換了一幅粗魯的模樣呵斥。
“唉,小老兒這,這就命人去。
您,您稍等片刻!”挨了呵斥,裡正反而覺得心裡受用。
笑呵呵地轉過身去,命令自家子侄去點火燒茶。
一邊張羅,他還不忘了一邊抱怨,“這些沒眼珠的玩意兒,居然連郡守大人都認不出來。
一個個就顧家裡那兩畝三分地,也不看看,地是誰分給你們的!”
“行了!我又沒穿官服,他們怎可能認出我來!”程名振再度笑着打斷,“您老這裡還好吧,春播的事情安排完了麼?”
“剛燒完荒,往地裡混完草灰。
本想着按着在洺水那邊的老規矩,在播種前把地再上一遍水。
但這塊地離着河道稍遠,所以小老兒跟幾個後生合計着,想看看能不能先把廢棄的水渠修好了,然後利再用起來!”老漢顯然對屯田這一套很熟,非常有條理的介紹。
“人手夠麼?”程名振想了想,信口問道。
“還行。
”老漢笑呵呵地回應。
“這批從河東來的鄉親身體都比小老兒當年那批鄉親結實。
當年小老兒那些人能幹的活,他們肯定能幹!”
“那就好!”程名振笑着點頭,“如果遇到麻煩,就到縣城裡邊找周主簿。
或者直接找我。
我調遣些弟兄們過來幫忙!”
“不敢,不敢,可不敢再勞煩弟兄們!”老漢吓得連連擺手。
“上回蓋房子的事情,已經夠麻煩的了。
欠下的人情還沒辦法還,哪個還敢再厚着臉皮開口…….”
一老一少談談說說,像自家人般毫無芥蒂。
羅成在旁邊越聽越納罕,忍不住出言問道:“程将軍,你的洺州軍還管幫他們蓋房子的事情?”
“也不是全管。
隻是在力所能及時才幫上一把。
羅公子見諒,屯田是我的職責所在,所以剛才一時說得高興,便冷落了公子!”程名振略一回頭,笑着解釋。
在進入這個屯田點之前,他沒有想在羅成面前表現什麼。
對方是幽州少帥,他是窦建德麾下的高官,彼此之間交往越少越安全。
但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但進了這個屯子後,他便有意無意地想将洺州軍所做的事情在人前展現。
就像兩隻互不服氣的孔雀,隻要可能,便會相互展露出自己最漂亮的羽毛。
“沒!”羅成連連搖頭,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今天看到的事情,已經讓他震驚得無法保持清醒。
程名振居然跟一個土裡土氣的鄉下老頭都混得如此相熟!洺州軍居然還幫流民們蓋房子,修水渠?!百姓們見了官兵居然不躲不藏,繼續埋頭幹活?!這些景象,甭說見過,他在幽州時聽都沒怎麼聽說過。
記憶中,每次虎贲鐵騎于路上奔行,百姓們都會遠遠地躲開來。
唯恐被戰馬不小心踏到。
至于跟父親熱切地唠家常,那是幾位宿将都不敢做的事情。
換成一個尋常鄉下老頭,呵呵,借他三百個膽子!
“大人,這是窦天王派來的欽差?”聽了程名振和羅成之間的問答,老漢才意識到程名振身邊的英俊少年不是他的親兵,眼神裡立刻充滿了戒備。
“不是,這位羅公子是,是我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程名振頓了頓,将羅成的身份含混帶過。
怕老漢嘴裡說出什麼不着邊的話,他又迅速補充,“窦天王的妹妹跟杜鵑走在一處,估摸着這會兒也該進屯子了!”
“杜當家,她也來了!”老漢一高興,眼神裡立刻有了溫暖。
“我說今天早晨聽見喜鵲叫呢,沒想到咱們這小屯子,居然來了兩波貴客。
小兒子,趕緊騎馬去咱們劉家屯,拖一**羊過來。
再把你娘蒸的糕餅裝半袋子,還有你阿爺去年冬天晾的野味,趕緊着,别耽誤功夫!”
“唉!”被喚作小二子的少年答應一聲,放下手邊雜務,慌慌張張去後院牽馬。
程名振不想叨擾老人太多,趕緊笑着阻攔,“行了,您老别忙活了。
養頭羊容易麼?連春膘都沒抓上呢,怎能說殺就殺。
你老要是再這麼瞎張羅,我可就走了。
連水都不用喝!”
“這,這……”老頭記得直搓手。
“這話怎麼說來,這話怎麼說來。
當年要不是大人您,咱們劉家屯的人早**了,怎麼可能還活到現在?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