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堅領兵南下了!
北返的路上,所有人都憂心忡忡。
長期以來,北邊那位鄰居就像一塊巨石般壓在河北道綠林的頭上。
從王須拔到張金稱,再到王博、高開道,曾經在河北大地上煊赫一時的綠林豪傑,有多少人都栽在了那厮手裡。
雖然老天有眼,讓博陵軍在黃河南岸栽了個大跟頭,如今其實力已經遠不如當年,但比起剛剛整合到一處的窦家軍來,依舊宛若東嶽。
“能跟此人痛痛快快幹上一場,即便敗了也沒白活!”見大夥士氣萎靡,王伏寶扯開嗓子,高聲呼喊。
“對,能會會當世英雄,乃我輩之幸!”石瓒長長吐了口氣,仿佛把一肚子的壓抑都噴到了空中。
衆将領們激動莫名,都覺得王伏寶的話長志氣。
隻有程名振沒開口,低着頭,在馬背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你呢,程兄弟。
這回你文官當不成了吧!”王伏寶掃了他一眼,笑着打趣。
“等等看,我沒想出來此人南下的理由!”程名振笑了笑,低聲回應。
“哦!”王伏寶先是沉吟然後用力一拍自己的後腦勺。
“奶奶的,還是你沉得住氣。
咱們既然不怕,又何必把姓李的狗官挂在嘴邊上?”
不是你老人家先說的麼?衆人看着他,哭笑不得。
王伏寶從大夥的目光裡看出了抗議,晃了晃腦袋,大聲道:“我這個人沉不住氣。
但你們不能都跟我學。
一哨兵馬裡需要有人當先鋒,有人做後衛的才能打勝仗。
俺老王天生就是個當前鋒的料,但大夥如果都搶着去當先鋒官了,這仗也就不用打了!”
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大夥心中暗笑,搖搖頭各自散開。
說來也怪,被王伏寶這麼稀裡糊塗一打岔,衆人緊張的心情還真放松了不少。
默默向前又走了十餘裡,再次有一隊信使前來傳令。
這次催得更急,居然要求王伏寶、石贊和程名振把各自的屬下交給部将帶領,慢慢歸建。
三人快馬加鞭,必須在三日之内趕到聊城行宮議事!
“老窦怕是急了!”王伏寶聞聽,立刻着手布置。
他和石瓒麾下的将領都是各自一手帶出來的,交接起來非常方便。
轉眼之間,二人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各自帶了二十名親兵,一人三騎。
保證路上随時可以換馬。
程名振不敢讓别人久等,也趕緊将隊伍交給王二毛、伍天錫和雄闊海。
然後從王德仁贈送的駿馬中挑出幾匹最強壯的,點了四名侍衛,撥轉馬頭跟在了王伏寶身後。
“你怎麼隻帶四名侍衛?”王伏寶有點吃驚,回過頭來詢問。
“路上有你和石将軍,誰敢動我?”程名振笑了笑,一夾坐騎,迅速超過王伏寶的馬頭。
“是啊!”王伏寶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後快馬加鞭。
一邊飛奔,一邊嘀咕道:“你小子就是心眼轉得快。
路上有我跟老石給你當保镖。
到了聊城,誰敢在窦王爺腳下作死!呵呵,這一手,俺老王一輩子也學不會!”
“王大哥不用學!”程名振笑着回應。
王伏寶回頭看了看他,想再說幾句,卻突然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隻好笑着歎了口氣,悶頭趕路。
他心思轉得稍慢,心眼卻不見得比别人少。
程名振隻帶很少侍衛随行,絕對不止是因為相信沿途沒有什麼風險那麼簡單。
眼下窦家軍勢力範圍内雖然日漸安定,但荒山野嶺中依舊有不少小股盜賊在四處流竄。
區區四個親随,打起來給盜匪擦刀都不夠!程名振之所以不帶太多人随行,實際上是在向老窦做暗示。
告訴老窦他心内無私,不必對他處處提防。
行事謹慎到如此地步,這個郡守當的也真夠索然無味了。
王伏寶不清楚到底老窦跟程名振兩個有哪根筋不對付,令二人能夠彼此欽佩,卻偏偏不能彼此互相信任!那已經超過了他能思考的深度範圍,也超過了他能解決的寬度範圍。
“我還聽人說,李淵起兵叛隋之前,曾經向突厥人請求援助!”程名振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碼事,一邊趕路,一邊幽幽地向王伏寶提起……
“嗯,你哪聽說的?我隐約聽到一點兒風聲,但是不太确定!”王伏寶不知道程名振想表達什麼意思,笑着回答。
“我聽王德仁說的。
”程名振的聲音還是很低,隐隐透着幾分困惑。
“我本來想把他一起做掉。
後來臨時改了主意!”
“你小子,又心軟了不是!”王伏寶搖頭。
有膽略卻沒有魄力,這就是自己這位結拜弟兄。
如果換了自己,先前未必能想出這種深入虎穴的辦法,過程中卻也不會因為對方的表現而臨時放對方一條生路。
“突厥人實際參戰兵士人數隻有五百。
押送物資回草原的,借機到各地斂财的,倒是有十幾波!”程名振的聲音被馬蹄聲所遮擋,越來越低,越來越不清楚。
博望山之行,除了打通了窦家軍糧道之外,帶來的第二項好處就是讓他在酒席宴間聽到很多先前沒有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