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在遠處以火箭攻擊,還勉強能對付過去。
如果對方沖進車隊深處,潑油點火,糧食上面撒再多的水也不經他一炬之力。
如今之計,洺州營的最好選擇,便是以靜制動,無論對方如何叫嚣,就是不出陣迎戰。
憑着外圍糧車和長槊陌刀與敵人周旋,堅持到窦建德發兵來援。
所以程名振一句接着一句,即便搜腸刮肚,也要跟對方聊個高興,把開戰時間盡量後拖。
對方将領仿佛也存着同樣的心思,有一句沒一句,天南地北。
從程名振的起家曆史聊到博陵軍的血脈傳承,就是不肯下令沖陣。
時值仲秋,白晝已經大大縮短。
敵我雙方的主帥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不到一個半時辰,太陽就落到了西邊的山峰上。
博陵軍宿将張江回頭看了看天上的晚霞,笑着提議:“我如果選在這個時候沖陣,就等于白白占程将軍便宜了。
難得你我二人一見如故,今夜暫且罷鬥,明日清早一決勝負如何?”
“如此,多謝張将軍仗義!”程名振眯縫起眼睛看了看西邊刺目的日光,拱手道謝。
“我先去。
程将軍盡管下令休息!”張江哈哈一笑,撥轉馬頭,回歸本陣。
然後再一聲唿哨,居然帶領騎兵退到了兩裡之外的空地上,安營紮寨。
強忍住眼睛的不适,程名振目送對方的身影走遠。
待确定對方真的沒有其他動作了,他才跳下糧車,回到自家弟兄之間商量對策。
這個時間張江引兵強攻,洺州子弟對着日光,根本無法睜開眼睛,的确在地利方面非常吃虧。
但他才不相信對方會如此好心。
兩軍交戰講究的是“當場不讓步,父子不留情”,自己突然翻臉殺到了人家老巢裡,還指望敵人對自己以禮相待,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然而,張江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程名振等人卻百思不得其解。
運糧隊落在主力兵馬之後僅僅半天左右路程。
即便張江憑着手中優勢的騎兵力量,可以把洺州營派出去向窦建德告急的騎手全部截殺,倘若明天一早依然沒有得到運糧隊的消息,窦建德肯定會加派人手回頭查看。
屆時,任憑張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将窦建德派出的斥候全部殺盡。
隻要有一兩名斥候将運糧車遭到堵截的消息帶回去,窦建德必然将派遣大軍來援。
也就是說,最遲在明天下午,援軍就可能跟洺州營彙合。
而隻要在此之前洺州營保證敵軍不殺到車陣之内,數十萬石糧草辎重就會安然無恙!
“既然如此,姓張的應該非常着急才對,怎麼會陪着我東拉西扯白白耽誤戰機?”擡頭望望越來越深的暮色,程名振忍不住喃喃自語。
他現在非常後悔沒有将王二毛帶在身邊。
自己這個好兄弟雖然平時看上去粗枝大葉,關鍵時刻卻每每能慧眼如炬。
如果他在,說不定可以跟自己一道看破對方的陰謀,讓張江趁早死了心,铩羽而歸。
“教頭,是否讓弟兄們用飯!”伍天錫對着西邊的敵軍發了半天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卻把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走到程名振身邊,低聲請示。
“讓弟兄們對付着吃些幹糧,車陣背後開一條三人寬的縫隙,供大夥出去解手取水。
不得生火,不得擅自離隊!”程名振斟酌了片刻,低聲命令。
前來截糧的敵軍人數不多,隻要洺州營的刺猬大陣不散,敵方就很找到可乘之機。
伍天錫也是老行伍了,明白程名振為什麼要下這樣的命令。
答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又過了片刻,對面的博陵軍也開始下馬做飯。
炊煙和熟食的味道順着晚風飄過來,饞得隻有幹糧果腹的洺州弟兄直流口水。
“奶奶的,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幹個什麼鳥事情!”雄闊海最受不了吃幹糧喝冷水的滋味,沖着炊煙起處瞪了兩眼,罵罵咧咧地道。
“才吃了一頓幹糧就受不了了?想當年,咱們在巨鹿澤内躲避官軍征剿的時候,曾經連續十幾天沒敢生火。
天天拿幹糧和冷水對付!”仗着自己的資格老,王飛笑着拿雄闊海打趣。
“有本事你再連續吃十天幹糧試試?”雄闊海回頭瞪了他一眼,笑着奚落。
“老子當年趕大車時,還連續幾天餓着肚子趕路呢?咱們好漢别提當年勇!”
“的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見眼下根本沒可能會有戰鬥發生,伍天錫也加入了聊天隊伍。
沒等他的話音落下,程名振已經騰地跳将起來。
一把扯住伍天錫的胳膊,大聲喝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呗?怎麼,我又用錯了典故?”伍天錫甚是好學,低聲向程名振請教。
“沒錯,你說得一點兒都沒錯!”程名振手扶額頭,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終于明白張江準備幹什麼了?這厮,不愧為李仲堅麾下悍将,手段也忒地毒辣!
“教頭,你到底怎麼了?”衆人發覺程名振臉色不對,一起圍攏上前,關切地追問。
“咱們小聲說!别亂了軍心。
”程名振四下看了看,低聲命令。
“來人,圍成圈子,十步之内警戒!”伍天錫會意,立刻命令侍衛們用身體搭起一道屏障,以供召開軍議。
類似的議事方式在行軍途中很常見,所以周圍的弟兄們也沒覺得有何奇怪。
端起屬于自己的那份幹糧冷水,自覺地與程名振等人保持了一定距離。
待确定周圍沒有多餘的耳朵後,程名振慘然一笑,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