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清楚其中細節,誰能想到他會是一個曾經攪得河北道幾十名官員不能安枕的綠林大豪?!
就在被人反複打量的同時,程名振也在暗中觀察着大唐使節裴寂。
按照他手頭所掌握的資料,這位老先生素以心狠手黑聞名。
當年唐公李淵發動叛亂,據說就是此人一力促成。
最近大唐重臣劉文靜的死,據說也是因為此人進讒。
然而,如此心狠手黑之輩卻長了幅非常正氣的面相,方方的臉膛,花白的胡須,一看就令人生親近之意。
轉眼間,小舟已經靠岸。
王二毛沖着衆人一拱手,笑呵呵地介紹:“這位就是從大唐來的使節裴老先生,還有幾名侍衛在後邊船上,馬上就會跟過來!”
“大唐右仆射,奉唐皇之命而來!”搶在一群粗鄙的家夥上前搭話之前,陳良誠低聲糾正。
怕對方不曉得分寸,他刻意将右仆射三個字咬得極重。
“老先生路上辛苦!請先下船,随程某到島上休息。
”程名振輕輕看了陳良誠一眼,上前向裴寂拱手。
岸上其餘衆人見程名振不卑不亢,也跟着笑呵呵地拱手,“老先生路上辛苦!請上島休息”
“嗯!”陳良誠碰了個軟釘子,忍不住心頭火起。
轉頭看向裴寂,希望對方跟自己拂袖而去。
卻沒想到裴寂根本不在乎别人失禮不失禮,笑了笑,以平輩之禮拱手相還,“不過癡長幾歲罷了,當不起什麼老先生。
諸位如果不見外的話,叫我玄真或老裴都可!”
“玄真公請了,我們這裡是鄉下,不太懂禮數。
望玄真公不要介意!”見裴寂絲毫不擺架子,程名振反而做了個攙扶的手勢,恭請裴寂下船。
裴寂搖搖頭,雙腿同時發力,“蹭”地一下直接從甲闆跳上湖岸。
先低頭整了整衣服,然後笑着說道:“什麼禮數不禮數的,難道裴某大老遠來了,就是為了在你等面前找個場子麼?如果程将軍這樣想,可就不止是瞧貶了裴某,把你子也瞧得太低了!”
“玄真公客氣了!”程名振聞言一愣,沒想到裴寂的語鋒如此犀利。
笑了笑,擡臂做了個請的手勢。
“玄真公請這邊走,我已經命人在聚義廳内準備好了茶點!”
“程将軍是此間主人,程将軍先請!”裴寂也伸出一隻胳膊,邀請程名振走在自己前頭。
“玄真公請!”
“程将軍請”
賓主雙方退讓再三,然後相視而笑,同時邁步,并肩走向島嶼中央的房屋密集處。
把憋了一肚子火氣的陳良誠看得兩眼直發傻,隻好帶着其餘幾名侍衛,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他弄不懂位高權重的裴寂怎麼絲毫不在意自家身份,更弄不明白巨鹿澤一群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賊寇憑什麼在右仆射大人面前不卑不亢。
先前即便是瓦崗軍河内大總管王君廓,見了裴老大人也是畢恭畢敬。
哪裡像程名振這厮,居然以草民之禮坦然相待?
不刻意繞路的話,湖心主島其實也沒多大。
走上半刻鐘時間也就到了聚義廳前。
賓主分頭入内落座,立刻有手腳麻利的侍女捧上新茶。
程名振端起茶盞先抿了一小口,然後沖着裴寂舉了舉,“不知道玄真公會親自來,所以也沒做什麼準備。
這茶是春天時湖中百姓自己采的,希望還能入得玄真公的口!”
聞聽此言,裴寂立刻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
然後閉上眼睛,讓熱茶在舌尖上慢慢翻滾。
直到茶幾乎冷了,才慢慢将其吞下去,長籲了口氣,笑着誇贊,“此茶雖然籍籍無名,卻是世間少有的珍品。
程将軍,你這巨鹿澤是塊風水寶地啊!”
“一片窮山惡水罷了。
當不起玄真公如此誇贊!”程名振笑了笑,輕輕搖頭。
裴寂此番前來,擺明了是打着替大唐收服洺州營的主意。
但到底歸不歸降大唐,從上回王德仁來到現在,澤内的弟兄們還不能達成一緻意見。
畢竟有窦建德麾下那個血淋淋的教訓在,誰做決定之前都不得不慎重。
問誠意,王伏寶和窦建德當初表達出來的誠意半點不比裴寂少。
可最後呢?誰能想到窦建德諾言未冷,屠刀已經高高地舉起?
“哪來的窮山惡水,老夫眼裡卻分明看到了一塊世外桃源!”裴寂笑着搖頭,“程将軍不要太自謙了,這等魚米之鄉還是窮山惡水,其他地方的人就都沒法活了!”
“玄真公過獎!”程名振搖搖頭,不想把類似的話題繼續下去。
裴寂卻不肯輕易放棄一個切入正題的機會,抿了口茶,繼續說道:“其實,這世上大多數窮山惡水,還不都是人糟蹋出來的。
每逢亂世到來,朝廷無能,秩序崩壞,民不聊生,凡有高山大河處,就都會變成窮山惡水。
若是在太平盛世,百姓安居,道路暢通,官員盡職盡力,山水自然又會恢複清明!”
“玄真公妙論!”程名振笑了笑,沖着裴寂微微颔首。
認識這麼多官員,裴寂是第一個把匪患橫行的責任歸結到朝廷頭上的。
這讓他感到非常心有戚戚。
“但程将軍可否知道,這亂世和盛世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别?”猛然間,裴寂語風一轉,收起笑容,正色追問。
這麼快就切入正題了?程名振被問得一愣。
想了想,低聲回應,“程某雖然身受亂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