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炕,來到門邊,拿了幾根木柴,塞進炕洞子裡,一些煙霧和火苗便冒出來。
他有些尿急,想到院子裡解手,推了一下房門,推不開,使勁地推,還是推不開,那房門僅僅是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
老張咳嗽了一聲,喊他的兒子:“小東,小東,快起來,大雪封門了!”
雪下得有些邪乎,鵝毛大雪,已經兩天了,老天爺也不知道歇歇,厚厚的雪,得有膝蓋高。
呆會兒,必須把院子裡的雪打掃幹淨,已經和小東他姑姑和姑父,還有兩個要好的鄰居說好了,頭晌午就過來幫忙,今天就要殺年豬呢!老張琢磨着今天的事兒,想。
二十多歲的小東,正是貪睡害困的年紀,聽到他爹喊他,在炕上翻了一個身,嘴裡不情願地咕哝了一聲,又睡着了。
時候還早。
老張望着炕西頭蒙着頭繼續睡覺的兒子,不再忍心再叫他。
見兒子翻身,露出了一隻胳膊,趕忙爬過去,把兒子的胳膊塞進被子裡。
兒子也不容易,打小就死了娘,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日子一年一年的過,土地裡刨食,山野上打柴,從年初一直忙到年尾,一個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都是辛苦艱難的日子。
到了晚上,更是難熬,陪伴着的,就是空曠的房屋,山野裡狐狸和野狼粗犷的嗥聲,還有山雞和貓頭鷹凄厲的鳴叫。
要不就是睡覺,躺在炕上,輾轉反側,看着窗外慘淡的月光,面對着綿綿寂寞的長夜。
也隻有在這大冬天裡,糧食收完了,大雪下個不停,寒冷無比,才能貓冬一陣子,有些功夫串串門,與堡子裡的同齡人唠唠嗑,拉拉堡子裡還沒出閣的大閨女,唠唠鄰家俊俏輕騷的小媳婦,還要談一談來年的生活打算,期盼能夠過上富裕無慮的日子。
從大門出不去,老張又回到炕上,先用一根長長的布腰帶,紮好提着的大棉褲,然後戴上枯黃色的狗皮帽子,來到窗戶下,小心地推開窗戶上部活榫的窗棂。
一陣寒氣迎面撲來,呦,好冷!他跳出窗戶,一下子陷了進去,雪快要沒到膝蓋了。
他吃力地挪到東廂房,打開門,在黑暗中摸出一把鐵鍬,然後順着院子裡的路徑,摸索着鏟起雪來。
一鏟一鏟的,把雪扔到沒有東西堆積的院牆邊,以盡可能的清理出院子裡大一些的空間。
雪仍舊下着,好像已經小了些。
用了多半個時辰,總算清理完了從東廂房到屋門口的雪,然後再清理大門到豬圈和柴房的幾條路。
老張“喝哧喝哧”幹着,頭上冒着熱氣,已經汗津津的了。
必須都清理出來,還要把院子的中央清理幹淨,殺年豬的時候需要空地兒,還要支起一口大鍋,擺上殺豬刮毛的案子。
臨近過年,堡子裡的鄉鄰,家家戶戶都在忙年,一些家境好的人家,老早就殺了年豬。
堡子西邊小東他姑父家,就是前些天殺的,自己還去幫了一天的忙。
吃了喝了,臨了走,他姑姑還給割了一大塊肉,肥肥的,老厚的膘子,足有四五斤呢!當時,在他姑家吃完殺豬菜,就已經說好了,今兒個自己家裡也要殺年豬。
也已同西鄰的馬大哥和北鄰的狗蛋哥打好了招呼,請他們過來幫忙。
殺年豬可是個大事情,是一年辛辛苦苦忙碌的最後犒勞。
而且,今後幾個月的油水,也全指望這年豬了。
雖然土地裡刨食,但是衣食無憂。
老張家就是爺兒倆,有七八畝地,在東山坡下。
雖然遠點,每年也有好幾千斤的收成,吃飽飯沒有問題。
前年買了兩頭小豬仔,一年多的喂養,長得已經很大了,得有一百二三十斤。
還養了幾隻雞,聽到老張已經起床,現在正“咕、咕、咕”地叫着乞食呢。
過一會,就給它們撒把高粱。
因為生活過得有些緊巴,豬也沒長大,去年就沒有殺年豬,是小東他姑家給了十來斤肉,才算過了個年。
今年就必須殺了,晚上炖一鍋,灌一些血腸,有現成的酸菜,還有秋天做的粉條,在東山樹林裡采集的蘑菇,要做一大桌子菜,好好地吃一頓,解解饞,熱鬧熱鬧。
剩下的那一頭豬,等到再長大一些,要是老李家答應了小東的婚事,正好可以用做過禮。
那時候,就又有兩個月的好日子過了!
日子就是這樣過的,慢慢地熬呗。
雖然家裡沒有女人,就倆大老爺們,日子過得有些恓惶,但是年還是一定要過的。
粘豆包也要蒸,大黃米昨天就泡上了,已經發好,就在炕頭的大黑瓷盆裡。
蒸粘豆包,隻能是請小東他姑姑幹了,還要麻煩狗蛋嫂子過來幫忙,明天就做。
豆沙和糖已經摻合好了,糖是托馬大哥在安東城裡買的,是紅糖,花了四個光緒銅闆呢!好多年了,街裡街坊的,家家戶戶關系都不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誰用不着誰啊!
張繼福的姐姐家就在堡子北頭,靠近村邊,兩口子是早年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