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一塊闖關東來的,奔着姐夫的一個遠房叔叔。
那時候,張繼福才二十來歲,在山東和父母一塊過。
那一年,光緒爺剛剛做了皇帝,山東大旱,餓死了好多人,帶着一雙兒女的姐姐和姐夫,實在活不下去了,隻好闖了關東。
光緒十年的時候,山東又遭了災,大旱加上蝗災,還有土匪橫行,父母都死了,實在沒有辦法,張繼福隻好獨身一人,愣是走着,一步步來到了安東這趙家堡子,投奔已經紮下了根的姐姐和姐夫。
關東這地界好活,即便是幹長工、打短工,也比山東強。
這裡人少地多,土地肥沃,隻要肯下力氣,餓不死人。
在姐姐姐夫的幫助下,在趙家堡子的東山腳下,老張開墾了一塊無主的坡地,才開始是一二畝,後來是四五畝,最後又擴大到七八畝。
雖然也是靠天吃飯,但是僅僅是三四年時間,生活就安頓下來,就能夠吃飽飯了。
後來,因為堡子裡沒有閑置的空地,就在這堡子的東邊,緊挨着馬大哥家,蓋起了這一處院子,成為了鄰居。
二十三歲的時候,生活安頓以後,在姐姐和姐夫的張羅下,他娶了村中老王家的二閨女。
那是一個很俊的閨女,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
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第二年就有了寶貝兒子,為了紀念曾經的山東老家,他就給兒子起了個名字:張山東,留一個念想。
他也時常懷念那曾經的山東故鄉,青島的西邊,膠州,那是一片讓人又愛又恨的故土。
誰想到,第三年上,媳婦又懷了孕,臨産的時候,難産,堡子裡又沒有郎中,硬生生地就死掉了,孩子也沒能保住。
現在就隻剩下他們爺兒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恓恓惶惶、凄凄慘慘,已經快二十年了。
沒有女人的家,根本就不像是個家,日子難着呢!他早就想,趕上合适的,再娶一個媳婦。
但是因為堡子小,女人少,沒有機會,而且一個人拉扯着兒子,條件也不好,就這麼拖了下來。
老天有眼,雪,漸漸地停了,天仍舊特别得冷,老張的胡子、眉毛上,都染上了一層白白的霜。
鏟完了院子裡的雪,天已經大亮了,隻見兒子小東揉着眼睛,從屋裡走出來,去小解。
老張趕緊招呼兒子:“小東,解完手,把竈房裡你姑的大鍋取出來,支上。
”
小東“嗯”了一聲,趕快去了茅房。
之後,小東又去到廂房裡,把一口大鐵鍋搬出來,用雪擦洗幹淨。
這是昨天後晌,他從姑姑家裡背來的,自己家裡的鍋太小。
他又從東廂房的牆邊,找來了幾塊黑色的磚頭,摞起來,不夠,又去搬了兩塊石頭,在院子的中央,擺成三角形,支起一個鍋竈。
殺年豬需要很多的熱水,擦洗,刮毛,還要搗騰豬下貨,都需要熱水,晚飯炒菜炖肉,也需要熱水。
小東支好大鍋,又從竈房裡抱出一些劈好的木柴,将一些幹淨的雪鏟進大鍋裡。
幫忙的鄰居們來了以後,就可以點火了。
對于堡子裡的人來說,殺年豬,可是家裡的一個大事,是要請人幫忙的,鄰居家的孩子們也會跑來看熱鬧。
剛剛拾掇完,準備歇口氣,老張想要啃一口玉米面餅子墊巴墊巴,正在這時,鄰居馬大哥和狗蛋哥,就相約進了門。
他們是多年的鄰居,一個是西鄰,一個是北鄰,十幾年了。
老張趕忙迎上去,讓進屋裡,坐到炕上,還順手将煙簸籮遞過去:“來,先卷一顆。
”
“不抽了,不抽了。
趁着雪停了,趕快幹吧,說不準下半晌還要下呢。
”馬大哥為人特别幹脆。
這時候,小東已經将那頭最大的黑豬從豬圈裡趕了出來。
那是一隻健壯的豬,不是很肥,憨憨的,不知道就要被殺,邁着小碎步,在院子裡閑逛,還去嗅了嗅老張剛剛從竈房裡搬出來的那張廚桌。
廚桌是過一會兒用來将豬擺上去宰殺的案闆,在地上,殺好的豬肉會弄髒的,幹活也不方便。
“先把火點着。
”馬大哥對小東吩咐道。
小東從竈房的柴火垛裡,抱來一些棒子稭,拿幾根折一下塞到支好的大鍋下,用洋火點燃了幾片棒子葉,埋在鍋下的棒子稭裡,吹了一口氣,那火便“呼呼”地着起來。
他邊拿邊續,又拿了幾塊細小的木柴放進去,那火就更加地旺起來,長長的火舌老高,空氣中也充滿了生活的味道。
殺豬可不是誰說殺就能殺了得,是個技術活。
老馬就是一個殺豬的好手,四鄰五舍殺年豬,都願意請他幫忙。
臨近過年了,老馬就幾乎天天忙起來,這家幹了那家幹,十分辛苦,但也可以得到很好的招待,好吃好喝的。
一些大方的鄉鄰,還會給他割上幾斤肉,或者送一些豬下貨,作為酬勞。
這時候,老張的姐姐和姐夫也如約而至,那是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有着滿臉的滄桑。
鄰居的幾個孩子,聽到老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