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裡不久,侯“司令”突然來訪,手上還拿着一塊肥皂,一見面就問我“這肥皂是不是你做的?”
我接過來仔細看了一會兒,又聞一下氣味,便肯定地回答說:“是我做的。
”
侯顯得非常高興,跟我談起一件事:有一種石油産品叫做“皂化溶解油”,也叫“冷卻潤滑油”,是所有機械加工如車床、銑床、刨床、沖床等都必須使用的東西,全國隻有上海、武漢兩家工廠能夠生産。
由于武鬥、罷工、交通等問題,造成緊缺,有的機器廠隻好用肥皂水代用,這樣做的結果是造成加工後的部件容易生鏽、機械壽命變短。
省裡有六家化工廠都想生産,但試驗了幾年,技術還是過不了關。
侯的意思是想請我去一個地方做實驗,如能成功,便組織大量生産供應本省的急需。
我接受了侯的邀請,答應第二天同他一起走。
吃過晚飯後,我約小月到“井口”談話,小月聽了我的叙述以後,先是認為我“不應該丢掉現成的‘金飯碗’”,繼而反對我再次“出走”,其中有一個理由是侯“司令”還在“服刑、監督勞動改造期間”,而我也“不要忘了‘家庭出身’的包袱是永遠卸不掉的”。
我耐心地對她說:“社會不會永遠不變,中國在進步,我相信總有一天有真本事的人會成為整個社會的中堅力量的”。
小月卻認為這個“世道”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隻要×××在,階級鬥争就永遠不會停止”,而“出身不好”的人一輩子隻能做牛做馬,到死都不可能翻身。
我覺得這個話題再争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就轉換另一個話題:“我的興趣是化學化工,即使奮鬥一輩子仍然成不了‘大事’,但我總是做自己興趣的事了,這樣活得也算有意義些。
”
誰知小月竟說出一句話來:“我媽說了:豆豉是永遠不會發芽的!”
這話實在太傷我的自尊心了!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這話不是她的“真實想法”,又問了一句:“你真的這樣想?”小月斬釘截鐵地說:“不錯!豆豉永遠發不了芽!”
我傷心到極點,站起來颠了一下,踉跄地走了。
後面傳來小月抽泣的聲音。
第二天,我同侯“司令”到了泉州“勝利旅社”,原來約好侯的兩個朋友——陳堅國和林霍金中午十二點在這裡見面。
十一點半時,有個人騎着自行車到旅社門口,看到我就說:“你是小林吧?我現在急着要去晉江辦事,讓他們等我一會。
”
我回頭對侯說了,侯說:“他每次都這樣,肯定到附近打撲克去了。
”
我想,人總不會這麼無聊吧。
過了一會,林霍金來了——他來得非常準時,第一次見面就給我留下好的印象。
霍金證實了侯的說法。
下午兩點多陳堅國才“匆匆忙忙”、滿頭大汗地來到旅社,說是他又去哪裡做了一筆大生意。
霍金和侯司令都表示不滿,當面譴責他不守信用。
他還想解釋,侯說:“算了,走吧。
”
我們到觀僑公社東興大隊,大隊的隊委們熱情地歡迎我們的到來,原來侯已經向隊委們誇下海口,說我的“化工本領”如何如何了得,“想要做的項目,就一定能做到”,當見到我還是一個“小青年”時,有點失望,但最後還是願意拿出幾千元錢給我做實驗。
由于“外來人”有兩個姓林的,村裡人就把林霍金叫做“大林”,叫我“小林”——直到現在,那個村子裡的男女老少見到我都仍舊叫我“小林”,我也挺喜歡這個名字。
實驗是在村裡的一個破廟裡進行的,這個廟雖然破舊,卻很有名氣,據說以前方圓幾十公裡十三個大隊所有姓王的人都要來“朝拜”,香火很盛。
“破四舊、立四新”時被紅衛兵“砸爛”,菩薩全都不知去向,隻留一個空廟。
我們吃住都在廟裡,同原來住在廟裡的尼姑(早已被紅衛兵“解放”遣散了)差不多。
廟的四周是大片的果園,主要是桃子和龍眼,名副其實的“世外桃源”,與世無争——我對這個地方是“一見鐘情”了!
我到市裡買了一些試劑和玻璃儀器,建立了一個小型的實驗室。
又叫人去陶瓷廠買來一些壇壇罐罐、十幾個大水缸,到市場上買來幾種油脂,向石油公司借來幾桶柴油和機械油,開始做實驗了。
很快就做出幾公斤樣品,膏狀的,象潤滑脂一樣,放進水裡用力攪拌就能溶解成牛奶一樣的溶液。
侯、陳與大林拿着樣品走訪了幾個機械廠,用戶反映不錯,缺點是膏狀産品溶解慢,使用不便,希望能改進成為液體狀的産品。
我又夜以繼日地實驗起來。
陳堅國在旁邊說了幾次:“要是榮發師在就好了。
”
侯說:“你經常講這句話,榮發師是誰?他是做化工的嗎?”
那一天我在實驗的時候,幾十個人圍觀,當加熱後的半成品冷卻時,眼看又要凝固成膏狀體了,我到廚房裡用手掌拈了一點水灑在上面,說也怪,已經快變成膏狀體的半成品突然象爆炸一樣化開,冷卻後也不再凝固了——一桶液狀的成品終于象變魔術一樣在我的手下制造成功!這事很快就在村子裡傳開,村民們越傳越神,把我當作神仙一樣看待。
我抓住這個成功的實驗進行理論探讨,提出超時代的“冷法生産工藝”,實際上已經用到二十一世紀初非常時髦的“納米”材料制作技術,獲得成功。
樣品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