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流傳着反映公務員生活待遇的四句話:“糧站好額,工商老爺,銀行小姐,稅務乞食。
”用閩南話念這四句都押韻,意思是在糧站裡工作可以多吃多占,是最有油水的地方;在工商局裡做事也很舒服,好像當老爺一樣,可以對人指手畫腳;在銀行裡上班好像當小姐一樣輕松,不用幹體力活;當稅務員最苦最累,就像當乞丐一樣到處求人施舍。
我的小學同學黃建豐是觀僑稅務所的收稅員,他的工作就是到各個村裡去找稅源,催讨稅收,其實一點也不像乞丐,倒是活的很滋潤。
有一次來化工廠,對我說:“這裡新辦一家陶瓷廠,我們中午去搓他一頓。
”我跟他去了。
果然陶瓷廠的頭頭見到稅務員來查稅,趕緊叫工人到集市買菜買酒,我們吃了一頓極其豐盛的午餐,建豐也喝得醉醺醺的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我問建豐:“他們要交多少稅?”
建豐說:“六千塊,我給他們減了一半!”
報紙上“批林批孔”的文章鋪天蓋地,侯“司令”開始坐不住了,他的喽羅們也不時來這裡,希望他再次“出山”扛大旗。
我勸侯冷靜,再觀察一段時間:“林彪和孔子風馬牛不相及,就是打八百大闆也挨不到一起,誰知道北京又再玩什麼花樣?”
侯覺得這話有道理,暫時安心做他的銷售業務。
不久城裡開始出現“打倒鄧小平”的标語,侯看了以後回到廠裡對我說:“你看起來好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對時事的分析卻比我們還要精辟!”
我說:“我對政治還是不感興趣,偶爾看看報紙、關心一下也隻是為了防身而已。
”
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以後,中國人的政治生活開始有些放松,有門路的人于是想方設法出國謀生去了。
戴金水的叔叔戴連興1952年從雲南中緬邊境偷渡出國後,在緬甸做生意發了,寄來一封信讓戴金水到公安局“辦手續”申請去香港,然後轉到緬甸定居。
任書則到閩西一個偏僻的農村當了幾年農民,又到一個煤礦當了挖煤工,一直同我保持着書信來往。
這一次來信卻是從香港寄來的,任說他爸爸的好友李真元從香港為他辦了所有的入港手續,任很快就移居香港成為香港公民了。
我羨慕他,在向他表示祝賀的同時,也流露出我的向往和期待。
剛好表姐從新加坡來信,說是現在已有許多人被批準去香港,請我考慮一下是否申請赴港做生意或辦企業。
我拿着信到樂西大隊找到大隊“保衛組”組長,組長熱情地接待了我,說:“現在形勢變了,你們這些長期‘裡通外國’的有機會去國外發大财了,我已經批準好幾個同你一樣的對象去香港與親人團聚。
隻要你‘好好表現’,很快就可以批。
”說完遞給我一張表格讓我填寫。
我認真地填好了表格,交給組長,組長連看也沒有看就扔進抽屜裡,對我說:“你回去等着吧,‘好好表現’就有機會”。
我等了一年,一點消息都沒有。
詢問剛剛批準要去香港的朋友,朋友笑我“不懂得‘好好表現’的意思”——至少也得塞給保衛組組長幾千塊,然後從公社到縣裡、市裡、省裡還得“用錢”,不然“誰給你辦這麼好的事?”我恍然大悟。
後來聽說大隊保衛組的副組長有一次喝醉酒說酒話罵組長:“他媽的那些僑眷給的錢你全部裝進自己的腰包,那些漂亮的女人也全都給你睡了,多少也得給我們留一點吧”。
又聽說大隊裡有一個女僑眷因為急着要去國外同丈夫、親戚團圓,不惜同大隊、公社、縣裡、市裡、省裡“一系列的有關人士”上床,此事後來被她丈夫知道了,告到國務院,抓了幾個官員判刑。
謝如明的親戚也來信讓謝申請出國,但一直沒有被批準。
有一次我們幾個同學聚會,講到有人出國了,有人一直走不了,陳柏霖看到謝如明瘦長的身子,突然悟出一個“道理”,對謝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出不了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