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是洛河的水一樣,汩汩流淌着一刻也不停歇。
王為暧時常坐在門口的青石闆上朝山梁上瞅,山梁上是一茬茬耀眼的麥子,在陽光的潤色下,顯得格外的金黃。
二女兒王家怡正在山頭上忙碌着,頭上頂着一扇偌大的草帽,遮掩着她已經熟透了的臉頰。
春種秋收已經逐漸成了這個五十歲出頭女人記錄年月的一種特殊的方式。
“哦,家琴都結婚五年了呀!”王為暧坐在門口的青石闆上,突然像是個古稀殘年的老太喃喃自語着。
“媽,我畢業了。
”這時候兒子王家久推着一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進了門,自行車的主人原本是劉衛青,因為王家久要進縣城讀高中路途較遠的緣故就借(其實就是送)給了他。
自行車後座上用繩子固定着一個漆成通黑色的木箱子,箱子看起來很沉,在車座上吱悠吱悠地響着,裡邊放着王家久上高中時所有的書本。
王為暧忙迎了上去,笑吟吟地接過了王家久肩上的背包,她滿懷欣喜地瞅着學成歸來的兒子,顯得很滿足很興奮。
一晃才幾年的功夫,家久已經從那個頑劣的混世魔王變成一個斯文而又老氣的男子漢了,最要緊的是兒子現在是村上為數不多的幾個高中生之一,這一點叫王為暧不管走到哪腰杆都挺的很直。
“媽,我還想上大學,以後幹大事了就把你和我姐接到城裡去住。
”王家久一邊卸車上的書箱,一邊信誓旦旦的對着從廚房裡往院裡的桌上端菜的母親王為暧說。
“那行啊!隻要你願意,媽就供你上。
”王為暧十分堅定的說。
“我就知道我媽會這樣說,可是學校說要村上開推薦信才有資格去上大學,不然你就是說得再好也不行。
”
“啥推薦信?咱開就行了嘛!”王為暧覺得村上決計是不會和一對孤兒寡母為難的。
“但是,聽我二姐說大隊長方潤明和咱家的關系不好!”王家久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此語一出,王為暧立即懵了。
她突然想起了幾年前她讓方潤明落得那樣難堪的下場,雖然是方潤明失禮在先,可畢竟人家還是一隊之長,當年她那樣損人家多少有些打臉。
可王為暧的性子是那種到了黃河也不死心的,她和王家久對視了一眼便悶頭不語了。
一家三口正吃着飯的時候,劉衛青推門走了進來,他嘴裡叼着一根不帶過濾的香煙,挽着袖子胳膊腕上夾了把鐮刀,徑直朝王為暧娘幾個走過來,卻隻是笑容可掬地瞅着飯桌上的王家久,王為暧忙站起來要去給他盛飯。
幾年之間王為暧已經和劉衛青達成了一種妙不可言的默契,雖然兩人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但是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一個老來心靈上的寄托,至于是否要在一起生活卻和這種默契比起來顯得俗不可耐。
劉衛青下了工就常來王為暧家裡做點雜七雜八的家務活,順便和王為暧聊聊天,打發一下與年紀俱增的寂寞和慘淡。
因為當年的那回失态,王為暧也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幫手,大女兒已然出嫁,二丫頭王家怡自己也開始有了想法,家久年少心高是絕對不會甘心在農村安身立業的,王為暧當然也不想拖累子女,可是莊稼地的活兒沒個人收拾打點,多少也叫這個稱職的卻羸弱的農村女人心裡生疼,于是也就不再拒絕劉衛青的幫助和殷勤了。
當然王為暧絕非那種仗着什麼資本使喚别人的能耐人,長時間下去總覺得虧欠人家劉衛青什麼人情債,于是也就竭盡所能地幫着劉衛青做一些關于燒飯縫補之類分内的活計。
時間長了村上人便有了閑話,可是王為暧做事又拿捏得極有分寸,那些多嘴的人們也就漸漸習以為常了。
劉衛青加入了這一家三口的飯桌上,嘴裡吧嗒吧嗒着不停止,随意和幾個人說着笑,毫不拿自己當外人。
随着年齡的增長,王家久卻逐漸對劉衛青産生了反感,加上自己的高中生身份,學校内外多少得注意下言行。
于是就任劉衛青在他身邊獻着熱心,他總是報以一副不冷不熱的态度。
王為暧曾經因此數落過他,可是已經漸谙人事的王家久總對母親的絮叨置之不理,時間久了王為暧也不好再說什麼,默然接受了兒子這種不近人情的行為。
吃完飯,王家怡在廚房裡刷鍋洗碗,王家久推着架子車拉麥子去了,留下王為暧和劉衛青閑坐在院裡說着話。
“他叔,你說這事雜辦?”王為暧反常地先問了劉衛青的意見。
劉衛青剛剛聽王為暧說完了情況,起先是一聲不響地吮吸着煙嘴,他和大隊長方潤明打過交道,深知方潤明的為人,當年王為暧懲治方潤明的事他也有耳聞。
他也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方潤明依然是當年的那副輕浮作風,仗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