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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汽車向東徑直朝龐查特裡恩湖路駛去。
司機仍然喋喋不休:“小姐,來這兒觀光嗎?”
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是她想,不,我是來這兒奔喪的。
她隻知道司機的嗓子在嗡嗡做響,但說的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清。
她呆呆地坐在車座上,無心觀看窗外掠過的那熟悉的景色。
隻是當駛臨法國居民區時,特蕾西才注意到外面不斷增大的嘈雜聲。
這是一大群着了魔似的人發出的聲響,他們在輪流高聲應答着一些古老的禱文。
“我隻能把您拉到這兒了。
”司機對他說。
特蕾西擡頭望去,一幅令人難以置信的場景展現在眼前。
成千上萬的人一齊高聲叫喊,他們戴着假面具,扮成龍、鳄魚和異教諸神的模樣,把前面的各條道路堵得水洩不通。
音樂、彩車和載歌載舞的人流交織在一起,彙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您最好在他們把我的汽車推翻以前下去,”司機說,該死的狂歡節!“
那是當然的。
現在正值二月,是全市居民慶祝四旬齋到來的日子。
特蕾西從出租汽車上下來,提着手提箱站在路邊,接着就被那高聲叫喊、載歌載舞的人群擁着朝前走去。
真是可憎,在這傳說中妖魔鬼怪每年聚會一次的該死的日子裡,上百萬的鬼魅都在歡慶她媽媽的死亡。
特蕾西手中的手提箱被人奪走,弄得不知去向。
她被化裝成魔鬼的胖男人一把揪過去吻了一下。
一隻鹿使勁抓着她的**,接着一隻大熊貓從後面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她極力掙脫,打算跑開,但這是不可能的。
她被團團圍住,被迫成為這支歌舞大軍的一員。
她随着歡樂的人群朝前走,眼淚順着面頰往下流。
無路可逃。
當她終于瞅了個機會,猛地沖出人群,躲進一條僻靜的馬路時,她幾乎要歇斯底裡了。
她靠在一根路燈柱上,大口喘着粗氣,一動也不動地站了很長時間,慢慢地,終于恢複了平靜。
她徑直朝警察局走去。
米勒警長已到不惑之年,總是耷拉着臉,一副飽經風霜的面孔似乎對他所擔負的角色由衷地感到不舒服。
“很抱歉,我沒能到機場去接您,”他對特蕾西說,“整個城市都瘋了。
我們翻閱了您母親的材料,您是我們唯一能夠找來的人。
”
“警長,請您告訴我,我媽媽到底出――出了什麼事。
”
“她自殺了。
”
一股涼氣流遍她的全身:“這――這不可能!她為什麼要自殺?她沒有任何理由要自殺。
”她的聲音很刺耳。
“她給您留了一張字條。
”
※※※
停屍房冰冷、陰森、可怕。
特蕾西跟在别人後邊,沿着一個長長的、塗成白顔色的走廊進入一間寬大、消過毒、空蕩蕩的房間。
她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間空房子:裡面放滿了屍體,其中還有她的屍體,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慢慢走到牆跟前,伸手抓住一個把手,拉出一個特大号的抽屜:“要看看嗎?”
不!我不想看躺在大盒子裡的這具冷冰冰、一動不動的屍體。
她想離開這個地方。
她想回到火警鈴聲響起來之前的那幾個小時去。
讓它是真正的火警鈴聲,而不是通知我媽媽死訊的電話鈴聲吧!特蕾西朝前慢慢地挪動着腳步,每挪一步,她的内心深處都發出一聲尖叫。
接着,她低頭凝視着那個生她、養她、逗她、愛她的人失去生命的身體。
她彎下腰在她媽媽的面頰上吻了一下。
那面頰冷冰冰的,象一塊橡膠。
“啊,媽媽,”特蕾西低聲說,“為什麼?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們必須對屍體解剖,”那醫務人員說,“這是國家對自殺者做出的法律規定。
”
多裡絲-惠特裡留下的字條沒有提供任何答案。
我親愛的特蕾西:
請原諒我。
我失敗了,要我成為你的負擔,我可忍受不了。
還是這樣最好。
我多麼愛你啊。
媽媽
這張字條就象那個抽屜的屍體一樣,是毫無意義的。
那天下午,特蕾西按排好葬禮事宜,然後乘一輛出租汽車回家。
遠處,狂歡者們的叫嚷聲依稀可辯,對她來說,那聲音是那樣的可怕。
惠特裡的住宅是一幢維多利亞式的房子,坐落在域北住宅區的花園街。
象新奧爾良的大多數房子一樣,它是木質結構的,沒有地下室,因為這個地區在海平線以下。
特蕾西是在這幢房子裡長大的,它充滿了溫馨而又歡愉的回憶。
她已經一年沒回家了。
當出租汽車減慢速度在房前停下時,她驚奇地發現草坪上豎着一塊大牌子,上面寫着:待售――新奧爾良房地産公司。
這是不可能的。
媽媽常對她說,我決不會賣掉這座老房子。
我們全家在這裡聲活得非常幸福。
懷着一股奇怪的無名之火,特蕾西經過一棵高大的木蘭,徑直朝大門走去。
早在上七年級時,她就得到了一把房門鑰匙,從此象護身符一樣把它帶在身邊,一看到它,就覺得有一個避難所在時刻恭候着她。
她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所有的房間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