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和尚了。
我和她坐在一條長凳上,聽講或做作業,我從來也沒有敢大膽地扭過頭去注視她的臉。
她長得太漂亮了,漂亮得使我不敢看她的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我隻是在她不在意的時候,裝作漫不經心地注視過她的眼睛和臉膛,其實我很想和她說話,和她對視,像她和班裡的任何男生一樣大大方方交談或者開玩笑。
我不行。
越有這樣想法,我卻越要擺出一副毫不在意毫不動心的神态。
我的心裡有一道森嚴的壁壘,堅硬的外殼,對一切異性實行習慣性的排斥與反彈,我隻好掩飾說:“我這人……不善辭令!”
“好啊!‘不善辭令’!”她笑了,“你何必那麼拘拘束束呢?你自個不覺得難受嗎?我呀!一天不笑幾場,不唱幾場,心裡就憋得難受。
”
“我太……古闆。
”我說。
她的話正說到我的痛處,其實我比她說的還要痛苦。
我被她拉回學校,班主任王老師在班裡嚴肅地批評了那位惡作劇的學生,大夥也不再當面把我當作笑料了,可也沒有人和我親近,我的孤寂的心并沒有得到拯救。
我說:“我不會交際……”
她笑着,懇切地說:“咱們速成班,在一塊不過兩年,大家難得遇在一搭,畢業後就各自東西南北地去工作了,再見面也難了。
你甭擺出那麼一副老學究的樣兒好不好?甭老是做出一派正兒八經的樣兒好不好?走路就随随便便地走,甭邁那個八字步!說話就爽爽快快地說,甭那麼斯斯文文地咬文嚼字!你看……我心裡有話都端給你了!”
我難為情地笑笑,我想象不出,我斯斯文文說起話來和邁着八字步,走起路來的樣子究竟可笑到怎樣的程度,卻明白大夥對我擺出正兒八經的老學究的樣子是不屑一顧的。
我想告訴她,走慣了八字步倒不會随随便便走路了,咬文嚼字的說話習慣也難于一下子改過來,我的父親苦心孤詣給我訓戒下的這一套,像鐵甲一樣把我箍起來。
我說:“改是要改,一下子還是改不掉!”
“先把你的藍布長袍脫下吧!”她說。
“那我穿什麼?”我問;
“‘列甯服’,而今時興。
”
“我能穿‘列甯服’嗎?”
“當然能。
”她肯定地說,“你正年輕,身段也好,穿一身‘列甯服’,保險好看。
”
“有賣現成的嗎?”我受到鼓舞,尤其她說我身段好,肯定在她看來,我的身材長得并不難看,“山門鎮上能買到不?”
“你把長袍改一改。
”她說,“山門鎮上有個裁縫鋪,花一點錢改成‘列甯服’還能省一點。
”
“那我現在就去!”
“咱們一塊去,我給你參謀。
”
三天以後,吃罷晚飯,回到教室,她向我擠一擠眼,使我有一種暗中默契的喜悅。
她在和我到裁縫鋪去改做衣服回來時,給我說,暫時保密,一俟“列甯服”穿到身上,讓速成二班的男女同學大吃一驚吧!我知道她擠眼的意思:今天是取衣服的時限日。
我早已按捺不住一種稀奇的心情,就和她走出學校的大門。
那個秃頂的老裁縫,取出改好的衣服,又取出剩餘的布頭,交給我。
“試試。
”她說,“看看合身不?”
我有點難為情,當着她的面脫袍子,不大雅觀,就說:“我回去試。
”
“在這兒試試,有不合尺寸的地方,老師傅看了也好改。
”她說。
“試試吧!”老師傅也這樣說。
我不好推辭,就背過她,脫下藍布長袍來,盡管我袍子下有兩層襯衣襯褲,心裡還是止不住惶惑,似乎這藍袍一揭去,我的五髒六腑全部暴露無遺了。
她提起那件改制的藍色“列甯服”,幫我穿上,又幫我結上紐扣,我感覺到了那隻靈巧的手指的溫柔。
我一低頭,胸前兩排紐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