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
“要是你不幹涉——”秀珍更加收攏不住嘴巴,“我才巴不得哪!哈哈哈……”
“秀珍,你真臉厚哇!呀呀呀!”淑琴自己早已臉腮燒臊,嗔罵着,“你當着你鵬哥的面說呀!”
“咦——”秀珍收斂了笑,喪氣地說,“真的!咱們在一塊兒胡說,可一見着鵬哥,我連一句怪話都說不出來。
他那人哪,合該咱們正而八經敬重他!”
淑琴抹抹汗,笑着:“好了,我的場面碾好了,咱倆給你去碾吧!”
“你回吧!”秀珍說,“憑我這一身膘,推這小碌碡不值啥!”
淑琴松了手,相信這個口敞心直的同輩弟媳的話,就把小碌碡交到她手裡了。
“我的嫂子,可甭當真喲!”秀珍推着小碌碡朝她家的場面走去,回過頭來說,“貴賤可不敢跟鵬哥說那些爛話!你要是一說,我日後可該怎麼和鵬哥見面、說話呢?”
“哈呀!你倒怯了!”淑琴報複似地嗔笑着,“你那張厚臉,一錐子也紮不出血來,倒知道羞了!”
秀珍已經在自家的場面上推起小碌碡。
淑琴坐到場頭的大葉楊樹下,用草帽扇着涼。
秀珍的男人蒼娃,在城裡一家工廠幹搬運工,是訂着合同的臨時工,割麥時也不得回家。
秀珍一個人把坡地上的四五畝麥子割了,又一車一車推回來,比一般軟勢的男人幹得還利索。
她不抱怨蒼娃,工廠裡合同嚴格,要是蒼娃回來割麥子,工廠裡另換了人,她們家就沒有一百塊錢的月收入了;夏收一過,蒼娃閑下幹啥呀!她咬着牙,收割拉運一手幹,騰出蒼娃在工廠掙錢,過日子的心勁高漲得很哪!蒼娃星期日回來,她給他打雞蛋,捏餃子,單怕他身體受虧哩!她胡說什麼希罕鵬哥那樣有知識的斯文男人,不過是說笑罷了!她那張敞口爛嘴,從村東到村西頭,連班輩高低也不管!
淑琴動手把那些堆積的麥捆拉下來,栽到場面上,剛剛捂了一夜,淋過雨的麥捆已經發熱了,如果不及時拉開曬幹水分,三五天就會黴壞了,一年的血汗哪!她拉着麥捆,心勁很高,秀珍一派玩笑話,卻勾起她對她的親愛的趙鵬的情思。
不僅秀珍,村裡多少同輩姐妹都說她命好哩!
往昔裡,生産隊勞動日不值錢,糧食又分得年年不夠吃,沒有固定收入的純粹農業家庭,沒有幾家的日月過得松泛。
她的趙鵬是正牌大學畢業生,雖然在工廠和工人一樣在車間勞動,接受改造,屬于臭知識分子,可是工資收入卻很可觀,每月有六十五元錢,除過生活費用和抽煙,他每月交給她四十元錢,這在小小的趙村已經是很令人羨慕的事了。
虧得了趙鵬哩!淑琴在蒸發着熱氣的麥積堆上拉下麥捆,熱汗淋漓,漬得眼圈和臉頰燒疼燒疼的。
豈止是錢!趙鵬跟她這樣一個農村婦女生活在一起,20多年了,沒有彈嫌過她,也沒有在城市的花花世界裡招花惹草,已經使她無法不處處敬重他,熱心備至地關照他!
她想起她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哥哥把他的同學引到家裡來,她看見他那一副憨呆呆的樣兒,還真是不入眼裡!想不到,他卻瞅上她了。
她剛剛考中無線電技校,這個趙鵬找到她的學校,前後沒說過十句話,就說他愛上她了,而且說從一年前見頭一面時就愛上了。
她覺得有點荒唐,統共隻見過兩面,沒有說過十來句話,就要她表态,真是荒唐!小說上描寫的那些戀人經過了多少次交際,才說出這句關鍵性的話。
她跟他沒有散過步,也沒看過電影,甚至連一封信都沒通過,真是太荒唐了!她當時有點怨恨他,不該冒失地找到學校來,堵在當面說這樣難以叫人出口的話,應該先寫封信來……
她答應了!荒唐也罷,輕率也罷,她隻覺得臉紅發熱,心口幾乎窒息了,喉嚨被膨脹的血管擠壓得不透氣了,說不出話來,默默地點了點頭。
沒有辦法,她當時隻有一種模糊的卻又是不可違拗的感覺:不能不答應這個人!
她點了點頭,還沒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