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九節

首頁
    拍打着圍腰布上的面粉末兒,有點懊喪地抱怨我:“你是熟人,也裝起客氣來咧!讓我擀下那麼多面,可怎麼辦?” 省報編輯老肖打來電話,有關處理惠暢那篇槁子的事,想征求我的意見。

    他以令人感動的惋惜的口氣告訴我,稿子寫得不理想。

    發吧,質量不過關;不發吧,作者屬于令人同情的一種特殊狀況。

    他的心裡十分作難,而偏于退稿的傾向卻是明顯的,而且要我給惠暢做些解釋。

     “争取發了!”我幾乎在懇求老肖,“如果質量差點,讀者可以原諒的。

    他現在需要鼓勵,需要聲援,哪怕删得隻發一千字,就是最好的鼓勵和支持……” “我知道……”老肖聽完我的話,更加難為情地說,“我是編輯,得為讀者負責……” 我體察了一個老編輯的責任心,就不好再使他作難。

    稿子終于沒有發出去。

    他把原槁退給我,并附寄一件誠懇委婉的長信,讓我一并交給惠暢,再做些解釋工作。

     我看了這件退稿,稿子的确是差些。

    奇怪的是,他受了那麼多苦難,而他的稿子卻仍然是寫一位愛隊如家的老隊長。

    《小河秋高》寫的是一位鐵面無私守護集體财産的老貧農。

    這兩篇作品基本相似他的筆調,仍然是60年代那些報刊上常見的筆調,在傷痕文學席卷文壇的時候,顯然覺得它太淺了,同時也使我看到,現在文壇上冒出的一批新作家,較之惠暢60年代發表的作品,起步要高過不止一個台級…… 他騎着自行車到縣文化館來了。

    我在院子裡瞅見他,自行車後頭的衣架上,捆縛着一摞短木頭。

    坐到我的房子裡,他說今日到縣上的農貿市場,買下幾節圓木,正好可以作大衣櫃的材料。

    他又從提兜裡掏出兩篇槁子,交給我說:“你給看看,怎麼修改。

    ” 自行車後架上載着他割制家具的木頭,車頭上挂着的提包裡裝着小說稿子,無須細問,我就可以想象出來他在怎樣生活和追求着文學。

     “還是你念吧!”我說,“你來一次縣上很不容易,咱們當面聽了談意見。

    ” “你看吧。

    ”他有點不好意思,不念。

     人真是有一種對過去習慣的特殊心理,稍有改變,就使人産生明顯的對比的差别,并因此而有許多聯想。

    惠暢過去給我讀他的新作而不讓我親自去看,似乎習以為常了,現在他不念,一定要我自己去讀,而且臉上少了點自信而多了一點說不清的表情,令我心裡反而難受了。

     他坐下喝水,抽煙,翻閱着我桌子上堆積的雜志。

    我就認真地讀着他的小說稿子。

     兩篇小說稿子接近讀完,我的心裡難受起來,與省報老肖退給我的那篇擱一起考慮,我便覺得心情沉重起來。

    我不能不承認,他的文學的表現方式和表現能力,依然停留在60年代他寫作《小河秋高》的水平上,依這樣的水平寫出的作品,要滿足70和80年代交接時期的讀者的審美胃口,顯然是不行的,我知道了,十多年以來,他是着實與文學相隔太遠了,現在所要努力的側重面,應該在哪裡呢? “我可以看出,你覺得作品太差。

    ”他笑着說,“我知道我的稿子的實際。

    你不要難為情,敞開說,我都能接受。

    ” 我總也不能敞開說,更不能像20年前我們所發生的毫無忌諱的争論那樣,那樣的氣氛無法形成了。

    我終于決定以說長處為主,然後勸他多讀些書,把近年間新出版的中外優秀作品介紹給他。

    我總怕因為語言不當而使他洩氣,所以連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地欲言又止,說不順暢。

     “你怕我灰心,所以不敢直言。

    ”他說,“不過,稿子差勁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放心,我現在的勁頭,比60年代那時候還大!現在文藝界的興旺景象簡直叫人睡不着啊!我拼死也要……” 我雖然在鼓勵他,其實自己心裡也不踏實,我深知,他要在當今的文壇上露出頭角,不會是半年八個月的事,那麼,他現在有沒有長期苦鬥的耐心? 他的信心很足,說他已經和秀花談妥,家務事由她包攬,騰出他來看書和學習。

    他說他将豁出三年時間,從基本功上練起,争取三年以後大見成效。

    “大見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