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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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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一個我能幹的活兒,我憑自己的勞動過日月,誰也甭拿斜眼瞅我!就這,我才給你說,我想喂牛……” “來娃老哥,你把我說靈醒了!”馬駒深情地盯着來娃說,“我隻想到如何照顧你,幫助你,沒想到你心裡這些話……你說你也是個人,你說你甯依靠馮家灘三隊,也不依靠親戚,說的對呀……” “咱不是殘疾人,總想不到來娃哥的難處。

    ”德寬也受了感動,連連點頭,“我看來娃哥喂牛,肯定能喂好。

    咋哩?别人有退路,他是死心塌地沒退路喀!” “哈呀!沒看出來娃哥,你是一塊槐木楔兒——正經材料哇!”牛娃走過來,一把從來娃手裡奪過煙袋,這是一種親昵的表示,滑稽地笑笑,“你喂牛睡在飼養室,啞巴嫂子要是把别人抓摸到懷裡……” 怒氣沖沖的來娃,無可奈何地笑了。

     “回家背鋪蓋卷去吧,今晚你就上任了。

    ”馬駒拍着來娃老哥的肩膀,“獎罰制度讓牛娃告訴你,回頭還得訂一份合同。

    ” 牛娃留在槽邊。

    月亮已經西斜,大葉楊在頭頂上輕輕吟唱,夜很靜。

    三人走出飼養場,來娃轉身回家去取鋪蓋卷兒,馬駒和德寬朝村外走去。

     “開窯了沒?” “開了。

    ” “磚的成色怎樣?” “祐得很啊……” 馬駒和德寬走出村來。

    磚場上,電燈明亮,小夥子們拉車出磚的身影在電燈下晃動,新磚撞擊出雜亂的聲音,德寬緊走在馬駒的身旁,鄭重地告訴他:為了慶祝開窯,他準備下幾樣酒菜,算是給郭師傅慶功,要馬駒去給郭師傅敬上一杯酒。

    這是手藝行道的俗規。

     “好好好!該該該!”馬駒興奮地說,“德寬哥,你真是個細心人哩!我想不到這些……” 馬駒拍着德寬渾實的肩膀,表示親熱之情,佩服他做事認真,細緻,前後左右都考慮得周到。

    自從三隊決定在這南坡下開辦窯場,他白天黑夜駐守在這裡。

    砌窯時,他是瓦工;安裝磚機時,他就是權械師;任什麼不太高深的技術,他看看,捏弄捏弄,就摸出門道來了……直到今天勝利地燒出第一窯新磚,這個人付出了多少心血,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走進磚場,馬駒從剛剛堆起的磚摞上取下兩塊新磚,碰撞兩下,剔透而響亮的聲音,表示燒磚的火候恰到好處。

    他不由地說:“這個郭師傅的技術真好,新窯不好把握火功哩!” 德寬到給郭師傅做飯的小窯洞去了,馬駒徑自走到郭師傅住宿的窯洞前。

    河南籍的郭師傅坐在月光下,悠閑地端着茶壺在品茶。

    他抓住郭師傅的胳膊,高興地說:“郭師傅,真虧了你了!我真擔心這頭一窯貨……” 郭師傅自信地笑笑。

    那意思很明白,沒有這點把握性兒,敢從河南到渭河北岸來掙人家一百二十塊的月薪嗎? 德寬把四個菜盤擺在郭師傅面前的光地上,馬駒接過德寬遞來的一瓶“太白酒”,用牙齒咬開瓶蓋,在一隻喝水用的搪瓷杯裡倒酒,一股芬芳的香味散發開來:“郭師傅,辛苦了!請——” “領情……領情!”黑黑瘦瘦的郭師傅操着河南口音,說罷呷了一日酒,又雙手把瓷杯推送到馬駒胸前,“隊長,請!” 馬駒張開十指,擋住郭師傅的手。

    他看見對方臉上浮出不悅的神色,就接住酒杯,說:“郭師傅,你甭在意。

    俺三個上台的時光,給社員立下規矩,無論誰發現幹部喝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對着嘴巴搧……你自斟自飲,吃好喝足,給咱把磚燒好,我就感激不盡了……” 郭師傅盯着對面站着的誠實爽快的年輕人,倒不知該說什麼了。

    他從河南老家出來,已經十多年了,在陝西關中渭河兩岸一帶,給許多生産隊燒過磚,隊幹部不陪吃陪喝的情形還真是少見。

    眼前雖然隻擺着四個菜盤,兩葷兩素,小氣雖則小氣了些,卻叫他感動了。

     馬駒和德寬謝别郭師傅,走到磚窯上來了。

    小夥子們從窯門裡拉着架子車出進,磚屑和窯灰已經把他們塗抹得面目不清了,搬動新磚撞擊出的響聲,象爆豆一般。

    他忽然想到興辦磚場之初,他曾對這一班年輕的夥伴們許過願:“哥兒們,跟哥到這磚場幹一場吧!咱們的手表,皮鞋,瓦房,還有媳婦……都在這南坡下的黃土裡……” 馬駒想到自己鼓舞過别人的話,心裡湧起一陣激動,立即丢剝了外衣,拉起一輛架子車,鑽進塵土飛揚的磚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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