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栓,對着滿天星鬥,熱淚奪眶而出,心裡湧起難以壓抑的呼喚:馬駒哥呀……多年來被理智控制着的真實感情,迸發出來了。
她激動得渾身顫抖着,簡直想立即奔到村莊西頭去,撲打馮景藩大叔家的街門,撲入馬駒的懷抱……她現在怕什麼呢?堂堂的共産黨員馮志強的女兒,現在和馮家灘任何一位青年男女一樣平等了!她要按自己的心,去選擇自己愛慕的男子,光明正大,怕什麼呢?
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從村子東頭響過來。
彩彩一驚:又有誰病情加重等不到天明呢?她抹去眼淚一瞅,黑暗裡,有人背着一個什麼人,正朝自家門口走來,待到門口的電燈光亮下一看,呀!趴在别人脊背上的正是馬駒哥呀!
“咋咧?”彩彩大驚失色地問。
“磚摞倒了,把馬駒哥的腳砸爛了……”
彩彩二話不說,扶着馬駒坐到闆凳上,把受傷的左腳墊得高高的,轉身取來了藥棉和鑷子。
這是一雙怎樣污髒的腳呀!磚屑和塵土,被傷口流出的鮮血染得一塌糊塗,啊,快點止住出血吧,輕點再輕點,可千萬不要撞疼了馬駒哥呀!她一遍一遍地擦洗傷口周圍的血污,敷撒消炎粉,用藥棉和紗布包紮起來。
盡管這一切做得小心翼翼,敏捷準确得無懈可擊,彩彩還是看見馬駒的嘴角在扯動,那是因為酒精刺激了傷口,實在是無法解除的痛苦。
她又給他注射了一支防止破傷風菌感染的針劑,捏着針管,輕輕舒了一口氣,才覺得自己已經冒汗了,心情太緊張了。
“好咧。
”馬駒裝出無事一樣的神情,把胳膊扶在兩個小夥子的肩胯上,“扶我回去……”
“不要動。
”彩彩正在涮洗針管,轉過頭,用大夫對待患者的嚴厲口吻說,“一動就出血。
”
“那……得等多久。
”馬駒不在乎在問,“才不出血呢?”
“至少兩個鐘頭。
”彩彩想,平時,這位馬駒哥幾乎沒有光顧過她的醫療站,有意回避似的。
今天晚上,真是鬼使神差,當她正急于想見他的時候,他自己尋上門來了。
她故意把時間說長了,好把那兩個小夥子支使開。
那兩個小夥子向馬駒說了幾句熱心關照的活,便匆匆趕回磚場去了。
這間窄小的廈屋似乎一下子擴大了好幾倍,馬駒坐在這裡,有點不自在。
敞開的門口吹進鄉村五月夜晚溫馨的風。
他找不到什麼話說,又不習慣這樣靜默着,就歎息地說:“把它的!弄得手腳不利索,正忙着哩……”
彩彩在藥架旁邊默默地收拾用過的藥品和器械,撞得瓷盒叮當響。
馬駒哥現在就坐在她的側旁,無話找話地自言自語。
想到自己剛才湧起的那一股狂念,她的心又在胸膛裡狂跳了,臉上陣陣發熱,嘴裡卻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話,甭忘了,馬駒和薛家寺那個勢利的民辦教員還沒完全斷絕婚約哩!馬駒的父母還在催促媒人劉紅眼盡心撮合哩!不過,馬駒是個硬性子,不會說出低三下四的話,去乞求民辦教員的。
這場婚事實際已經完全無望了。
既然是這樣,她又何必着急呢!
彩彩轉過頭,看見馬駒無聊地坐着,順手撿起她扔在桌上的文生的來信,剛看了一眼,又慌忙放到原處,反而更顯得局促不字了。
“你看看。
”彩彩正想讓他了解自己的婚姻狀況呢,便主動勸他說,“沒關系,你盡可以看。
”
“不不不!”馬駒連連搖手,不好意思地笑着,“怎能随便看别人的信呢!”
彩彩走過來,幹脆從桌上撿起信紙,塞到馬駒手裡,大膽地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熱烈地說:“我正想尋你,專門請你看看哩!”
馬駒接住信紙,狐疑地盯着彩彩,不禁納悶:什麼人的信值得她專門請他看呢?
彩彩走到藥架旁,倚靠在架桌邊,專注地瞅着坐在對面的馬駒哥,正低着撲落着磚屑、灰塵的腦袋,一手把信紙在膝蓋上攤開,看着。
一股強悍的男子漢的特殊氣息,充溢在小小的廈屋的空間裡。
她想看他讀信時的表情變化,可他低着頭,隻能看見濃密的一頭黑發,突然,馬駒揚起頭,一把把信紙摔到桌子上,猛地站起來,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