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地聽着來娃哥的話,幫他幹着活計,看着那兩個高中生把一頭母牛領進框架裡去,心裡舒暢極了。
三四天來,因為去不去縣飲食公司當司機的思想波動,已經過去了。
鼓舞人心的勝利,令他情緒高漲,胸襟舒暢。
馮家灘三隊已經轉換過來的生氣,實在令人走路帶勁,吃飯有味哩!
“聽說你打算買種驢,有沒有這事?”一位老漢問,“啥時間買呢?”
“種驢……正在交涉。
”馬駒給老漢耐心解釋,“咱看了幾頭,沒看中。
正在跟畜牧學校聯系,要買一頭純種關中驢。
”
“有種驢就好咧;”老漢說,“馬用驢配,生騾子,種驢骨架好,生下騾駒才出色……”
馬駒和陌生的外村來的老漢說着,來娃又跑過來,指指村子中間,示意有人叫他呢。
馬駒一看,母親遠遠站在村巷裡,向他招手,急急火火的樣子,又有什麼事呢?
父親的臉色多難看呀!馬駒一走進小院,簡直吓了一跳。
父親坐在槐樹下的石墩上,用草帽搧着涼,灰白的連鬓絡腮胡碴兒顯得蕪雜了,汗水從臉上流淌下來,粗大的鼻翼在翕動着,似乎渾身都在哆嗦。
怎麼回事呢?
“你說,到底是你不願意幹,還是人家安國……”
景藩老漢看見兒子進門,早已忍耐不住,“你反倒說安國把名額給旁人了……你居然蒙哄我!”
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馬駒苦笑一下,坐在一邊。
本來是怕惹父親生氣,現在看來是難以避免這場沖突了。
馬駒隻好誠實地坦白說:“你甭氣,也甭急,有話緩緩地說。
我怕惹你生氣,就那樣給安國叔說……”
“你——嘿!”
景藩老漢氣得嘴唇哆嗦,手腳顫抖,一時間話也說不順暢了。
昨日馬駒回來告訴他名額讓旁人占去的話,他初聽時信下了。
比他有勢力的人頂掉兒子的司機位置,是可能的。
奇怪的是,兒子失掉這樣的工作機會并不難受,反而更有勁頭地在磚場和飼養場跑騰,這就令人生疑。
一早起來,景藩老漢在村口爬上裝滿磚頭的卡車,進了縣城。
老漢一見安國,聽得安國說明原委,一下子氣得煞白了臉……他一口水夠不得喝,一口飯更咽不下,走出縣城,又等見那輛到馮家灘拉磚的汽車,氣鼓鼓地回到村裡來了。
“你說——”景藩老漢緊盯着兒子問,“你願意不願意?”
“我不想去。
”既然回避不開,馬駒就實說了。
“你不想去!哼!”景藩老漢呼地一聲站起,大聲吼喊說,“你想做啥?你死守在馮家灘,想幹啥呀?啊——”
“你甭喊叫,爸。
”馬駒勸父親。
父親畢竟是黨支部書記,不同于一般莊稼人。
父子間的矛盾已經扯開,不如把話說明白,也許更好。
他冷靜地說:“有話你慢慢說。
事情弄得惹你生氣,也怪我沒有細細給你說清白。
我想跟你說說心裡話,你聽了,哪些不對,你指教我……”
“你眼睛睜得大大的……硬往泥灘裡跳嘛!”景藩老漢氣得聲音變了調兒,恨鐵不成鋼地說,“我翻前倒後地給你說了多少道理,你不聽……你将來後悔了,跟不上了!”
“我不後悔,也不抱怨你。
”馬駒說。
“我拿我一輩子的教訓給你說,還拿志強的下場作比方,還……還說過何家營黨支書何永槐的意見。
”景藩老漢稍微平靜下來,委婉地勸兒子,“這些人在農村幹了一輩子,哪個沒本事?哪個不使勁?你不聽人勸,還要……”
“爸,你和志強叔,受早先那錯誤政策的苦害,公事沒辦成,自個也受苦了。
永槐叔可能一時還不理解黨現時的農業經濟政策,他慢慢總會理解的。
”馬駒不急不躁,想說服父親,“我的看法,現時黨的農業經濟政策,得人心;要想在農村成點事,現在正是時候。
”
“地分了,牛也分了,各家打各家的算盤,各人尋各人掙錢的門路,人家誰要你管呢?”父親說,“你眼睛瞎了嗎?難道看不見?”
“地是我分的,牛也是我分的,我怎麼看不見!”馬駒說出自己的看法,“新的問題出來了。
咱們村裡,一個人水、旱地分不到一畝,一年隻忙秋夏兩月,莊稼人閑下做啥呀?咱村年年回來一二十個高初中畢業生,做啥呀?有手藝的人憑手藝掙錢,多數莊稼人尋不着掙錢的門路哩!叫我看,大隊和小隊幹部,要幫助社員找活兒幹,提供掙錢的門路。
勞力不能閑下呀!”
“你看看而今的社會,誰不是為自個謀算?”父親粗暴地打斷馬駒的話,“你小子倒想得好。
”
“謀私利的人是有的,可能為數不少。
”馬駒承認父親說的社會現象,“可是隻謀私利不管群衆,總不是共産黨員應該做的嘛!你托安國叔找門路,也是……”
“也是謀私利!”景藩老漢搶先說出兒子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