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委書記硬叫我去,不去不成喀!”劉紅眼吹噓起來。
二老漢笑着挖苦說,“蚰蜒變成龍了!”
“變咧也就變咧!”劉紅眼說,“我也沒想到……”
二老漢再無興趣取笑劉紅眼,誠誠懇懇問:“老哥托付你的那件事……”
“啥事?”紅眼瞪起眼。
“咱小莉的事……”
“噢……噢……”劉紅眼仰起頭,大聲悟歎,“那事……不能辦!”
“咋哩?”二老漢忙問,“沒有合适的人家嗎?”
“合适的人家多的是。
”劉紅眼也認真起來,“問題兒——不能辦!”
“我給你說能辦,就能辦!”二老漢心裡明白,村裡有人議論說,小莉和牛娃如何如何呢!正因為有這些閑言碎語,二老漢才托咐劉紅眼盡早給女兒找一個合适的對象,以正視聽。
想不到劉紅眼居然聽信了流言碎語,根本就沒給他辦事。
他正言說:“你給想法兒辦!甭聽閑話!”
“怕不是閑話哩!”劉紅眼試探問。
“不是閑話是真話,也不行!沒門兒!”二老漢上了氣兒,“你按我托咐你的辦!”
“那……不好吧?”劉紅眼有點為難,“婚姻不興父母包辦,第一要娃娃們情願……再說,我現時……是公家幹部了……要按政策……”
“狗東西!啥幹部!我認得你,你是劉紅眼!”二老漢躁了,全不把将要成立的婚姻介紹所的老參謀當一回事,“我托你辦一件事,你倒講起政策……”
“嘿嘿嘿嘿嘿……”紅眼不生氣,隻是陪着笑。
“聽下沒?辦!抓緊!”
“嘿嘿嘿嘿嘿……”
“你笑啥?”二老漢抓住不放,“辦!”
“你看,他來了——”劉紅眼站起,指着河灘。
二老漢轉過頭一看,牛娃正蹚過河水,走來了。
“你要是征得他同意,我才敢辦!”劉紅眼轉過身,吐了吐舌頭,“我要是按你說的辦了,那個冷家夥不把我捶死才怪!”說罷,狡黠地撲閃着紅眼,輕腳快步,抽身走了。
牛娃算個弄啥的?憑啥資格做二老漢的女婿?二老漢瞅一眼河灘,牛姥已經涉過河水,戴着草帽,彎腰洗腳穿鞋哩……就憑他那兩間破得修繕不起的小廈房?除了大得驚人的飯量,他還有啥長處呢?二老漢鄙夷地想,你馮牛娃經人介紹的對象不少了,人家一來會面,看看你那兩間破廈房,就連筷子也不捉了……反正沒一個姑娘願意學三姑娘跟你挖養荠菜過日子的!你托人從山裡買來個“山妞”,花了一千多塊,賬還沒還清,媳婦卻跑得無蹤無影了……在二老漢的意念裡,隻有有嚴重的政治缺陷(比如成分),生理缺陷(諸如跛子),才不得不從山區買回來那些操着嗚啦嗚啦的外鄉口音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敢把眼睛瞅到馮家灘少數幾戶過着軟和日子的馮二老漢的閨女身上呢?太不自量了!
寬闊的沙灘上,砂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牛娃挎着竹籠,跨着大步,急急走來了。
二老漢背過身,挪到紫穗槐稠密的叢棵旁,把自己隐蔽起來……牛娃,熬光棍熬急了的家夥,鼻梁上老是挽着兩道皺起的疙瘩,說話生冷撐倔,居然幾次有事無事轉到河灘上來,笑嘻嘻地問:
“叔哎,你一個人能撐住嗎?要不要給你派個幫手?”
“叔呀!你甭隻圖節約飼料,狠勁割草!該領的麸皮還是要領呢……”
當時聽到這些關心體貼人的話,二老漢心裡好舒服啊!他曾經奇怪,看來那麼冷倔的青年人,一旦肩膀上扛起了衆人委托的重擔,有了心勁,明顯地克服着自個的弱點,說話和氣了,叫人聽來順耳了……
現在,二老漢冷笑了:騷情!全是給二老漢獻殷勤,耍騷情!心裡想給小莉打卦哩……
“叔哎——”
預料中的那種騷情的叫聲到底來了,二老漢從紫穗槐柔軟的枝條下站起來,冷漠地繃緊臉兒,警惕地瞅着站在槐叢旁邊的年青副隊長,那笑臉,那巴結的神氣,讨厭!
“哈呀!聯産承包了,人都盯着自家地裡的莊稼,牲口病了,找不下人去抓藥!”牛娃說着,把挎在胳膊上的竹條籠放到地上,那籠裡裝着一摞捆紮得整整齊齊的畜用中藥的紙包。
騷情!二老漢不屑地蹙着鼻子,你老遠跑來,就是為了給我說你給牲口抓藥的事嗎?也不看别人想聽不想聽!
“吃洋柿子——給!”牛娃從竹條籠裡取出兩三個鮮紅鮮紅地蕃茄來,真情實意遞到二老漢的胸前。
“不不不——”二老漢幹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