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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慶長 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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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父母離異失去安穩。

    她清晰聽到祖母心痛的聲音,反複說,慶長怎麼辦,慶長怎麼辦。

     她隻覺得憂慮結局與己似乎全不相關。

    懵懂無知中隻想再次入睡。

     童年時大部分時間她随祖母在棠溪度過。

    父母偶爾過來探望,節假日帶她進城同住。

    一直這樣颠來倒去。

    父親忙于做生意,長時間奔波,對她并不親近。

    母親不屬于日常女子範疇,工作之餘,更多精力用在旅行、閱讀、聚會及無關事情上。

    她喜愛慶長,蹲下身張開手臂迎接她飛奔投入懷抱,緊緊擁抱。

    無論如何,這是世間最寵溺她的人。

    給她買裙子玩具各種糖果,經濟并不富裕,卻竭力取悅她的快樂。

     即便如此,她依舊是一個頻繁調換工作、經常遠行及需要獨處的母親。

    在偶爾同睡的夜晚,她在床上看着年輕女子,穿白色鑲綴細蕾絲睡衣,長時間坐在橢圓形梳妝鏡前,用一柄豬鬃發梳梳理長發。

    發絲漆黑濃密如同雲團。

    母親有一種力氣,由蓬勃的生命力、熱烈情感、不羁野性、意志和智性互相混合攪拌而成。

    她的力氣,使她對生活持有剛硬的叛逆之心。

    母親是象征,超越生活的庸俗灰暗。

     深夜她醒來,女子蹲在床邊,伸出手臂緊抱她。

    切切撫摸她的頭發和面容,無限哀恸。

    她不知道是否天亮,房間裡寂靜,隻有小台燈的光隐約照亮母親面容。

    母親沒有化妝,臉色憔悴,眼角一直有眼淚流下來。

    一如往昔的笑容。

    呵,母親的笑容總是這樣令人流連。

    她叫她,媽媽,媽媽,依舊困熟眠貌,睜不開眼睛。

    母親撫摸她的額頭、發際,無限留戀,輕輕說,慶長,你要記得,媽媽愛你。

    媽媽非常愛你。

     有顆顆眼淚滴落在脖子和臉頰上溫熱短促,孩童卻不顧惜,隻想追問,媽媽,明天你能不能帶我去動物園,我想去看長頸鹿。

    母親說,好,帶你去,我們一起去看長頸鹿。

    再帶你去吃馄饨。

    你是媽媽最愛的寶貝,你是媽媽心中最美麗的孩子。

    她得到承諾和贊美覺得愉快,閉上眼睛安心睡去。

    臉上殘餘母親的眼淚帶着溫度還未幹涸。

     6歲的她,未曾懂得世間生離死别的痛楚,心裡渾然天真木知木覺。

    母親與她告别,這痛楚是在後來綿延歲月裡逐漸釋放和呈現的,逐月逐年出力沉重,最終令她碎裂。

    母親就這樣與父親離了婚。

    無法帶走慶長,一無所有,哄慶長入睡後,當天晚上便坐火車離開雲和去了臨遠。

     母親遠走高飛。

     在夢中,慶長看到自己是伫立窗邊的女童,與一個悶熱奇幻的夏日午後從未分隔。

    如果人的生命能夠持有奇迹,母親出手迅急沒有遲疑。

    而父親很快得病,婚姻失敗,事業受損,一蹶不振纏綿于病榻。

    祖母照顧他們生活,不允許母親探望。

    母親嫁人。

    後來去了深圳。

    路途遙遠,不再回來。

     她深愛玻璃中映照出來的成年女子,如此美而充沛,像豔陽下盛開及時的花朵。

    她甯可如此。

    她恨過母親的時刻,是在16歲。

    成年之後,她再次原諒了她。

    每個人隻能獨自面對生命的黑暗深淵斷崖絕壁,風聲呼嘯,自身不能保全。

    又有誰可以互相依仗,長久憑靠。

     慶長對感情失去信仰。

    或者說,她的信仰消失于破碎虛空的現實。

     究其實質,她是一個被打敗的人。

     27歲,曾被打敗,從現實的破碎虛空中凸顯而出的周慶長,出現在許清池身邊。

     她醒來。

    看到汽車停在地下車庫,清池打開車頂小燈閱讀文件。

    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他一直在等她醒來。

    身上遮擋着一件西服,散發淡淡古龍水氣味。

    也許是苔藓、松柏、小蒼蘭互相混合的氣味。

    她困惑地在空氣中分辨這股幽幽入侵的氣息,有片刻怅惘。

    他們如此逼近,封閉在一個狹小車内空間,車廂裡流動的情緒息息相關,靜谧甯和,如同一起相守數十年的伴侶。

     這個初識的男子,提供給她的氣場是未曾感受過的親近自然。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這樣親,卻隻能不動聲色。

    這感覺來得迅猛,直接,令人措手不及。

    她試圖一邊辨别一邊慢慢把它确認。

    她直起身,輕聲對他說,我居然又睡着了。

    對不起,耽擱你時間。

    在慣有的淡漠表情之上,她的笑容沒有預兆和過渡,露出大顆潔白齊整牙齒,天真無邪,如同幼童。

    他看着她的臉,什麼也沒有說。

    他們下了車。

     為何這次出差,總是感覺疲倦,并多次陷入出神和瞌睡,她無從得知。

    這肯定不是她平素風格。

    也許這一年她壓力深重。

    工作内容劍走偏鋒觀點鮮明,吸引大批固定讀者,引起圈裡圈外争議性評價。

    即便如此,這份工作,大概隻使用了天性一半左右的能力。

    如果試圖多拿出一些,隻會遭受更多外界質疑和攻擊。

     同時,她意識到這份工作不具備開拓前景。

    和社會主流導向保持距離持有叛逆之意,無有可能得到大品牌廣告贊助或建立其他商業合作。

    誰都知道時尚娛樂最吸引眼球。

    同時,雜志一直戰戰兢兢承擔某種意識形态的風險。

     發行始終叫好不叫座,市場部有壓力。

    雜志換了主編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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