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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慶長 秉燭夜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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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振顫不已。

     她想也許是心老了。

    她的,白是一種突兀的組合,一部分始終是孩童的頑固核心,從未生長。

    一部分則正在以隔世的速度迅急蒼老。

     分别一個月之後,清池來到上海。

     通知她的是Fiona,電話裡的聲音快活雀躍。

    她說,嘿,慶氏,許清池看到我們做的采訪,贊歎完美。

    公司總部也表示滿意。

    他來上海開會,要請我們吃飯酬謝。

    Fiona沒心沒肺,放松面對現實,一邊目标明确無誤,一邊心無旁鹜享受情愛。

    什麼都不虧欠。

    自讨苦吃的,是慶長這般掣掣在心的人。

    對感情作繭自縛,捆綁和損傷自己。

    她與Fiona截然不同,但即便Fiona能夠過得比她愉快,收獲更多,這也是她們各自所趨的生活。

    不同價值觀的人與人之間,根木不具備可比性。

     周五。

    上海下起冬季末梢凍雨,浙浙瀝瀝,雨毛滞滞。

    晚飯約在泰康路上田子坊。

    這類場合是Fiona選擇,她熱衷在洋人混雜的地方出沒。

    同行還有另外兩位媒體記者,由Fiona介紹。

    清池公司産品有擴展,總部提出要求,希望他配合公關宣傳。

    與四個年輕女子吃飯,清池十分放松,完全施展出其個性魅力,優雅灑落,無懈可擊。

    他是這樣的男子,溫存自如,讓女子覺得可以趨向他無限近,卻總近不到他的骨肉裡。

    他因此深得人心。

     那天他照例穿襯衣,黑色西服,一件呢絨大衣,色調内斂,毛絨上面好像傾灑一層零星白霜。

    外表講究醒目,引起鄰座女子紛紛打量。

    經濟收入、教育水平、生活環境、觀念意識在人的形相之上貼加标簽。

    清池這般形式優美,耐人尋味,是40歲男子能夠具備的能力和魅力的頂峰,但背後早有齊全穩妥的家庭,身邊有年輕漂亮女友,更有其他無可預計暖昧對象。

    沒有人可以做到獨自、完全、長久地占有他的身心。

     除非是聰明而隐忍的女子,如馮恩健,為他生育持家,默默忍受其風流韻事。

    或者是天真薄淺的女子,如于姜,他不忍心去傷害她,她也從不試圖去挑戰他。

    她們做到捷足先登。

    那麼其他人,即便能夠優秀強悍如Fiona,有機會相識,又有什麼可能性可以繼續。

    除了兩情相悅的一夜歡愛,事實總是殘酷。

     慶長一直很少說話。

    她很久沒有出門,對交際也全無經驗。

    在飯桌上,她和清池的目光完全不交接,也不交談,隻是無人察覺。

    另外三個活潑機敏的媒體女工作者足夠撐起場面,牙口清亮,笑談不見中斷。

    吃完飯,Fiona要求去喝酒跳舞,說乍浦路上一個位置偏僻的酒吧,裡面有表演節目值得一看。

     清池在上海有車,他的公司在上海有分支機構。

    車子穿行交通堵塞行進緩慢的外灘。

    一路高樓霓虹,人群洶湧。

    慶長心望不定。

    呵,她為何要出來與他相見。

    他們之間有何前途。

    一段感情雖說不能忽略過程隻注重結局,但注定沒有結局的感情,隻會讓過程坎坷波折帶來煎熬。

    優秀的男子,誰都喜歡。

    也許她也不過是跟Fiona一樣沒有免俗。

    她所愛着的,别人也在喜愛。

    即使她們各自所傾向的是清池身上不同的屬性和形式。

     但一個男子,人見人愛,對她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也許她隻是對處境失望,她想。

    她在這個世間的位置已失陷,唯獨對感情持有追索。

    相愛是突破生活重圍的幻術,是虛拟的内心出發和抵達。

    她需求情感來臨,試圖以此為意志超越自身局限和破落現實。

    這種清醒認知,讓她更加覺得自己虛弱。

     酒吧隐藏在老建築别墅,别有洞天,與室外荒落景象截然小同。

     尋歡作樂的人群擁擠在封閉場所,熱氣蒸騰,蠢蠢欲動。

    年輕漂亮來自不同國家的女孩子,豔麗妝容,飽滿肉體,暴露而輕薄的珠光裙子,黑色絲襪,高跟鞋,綴有羽毛和花飾的帽子,手套,小手袋。

    他們表演帶色情意味的節目,讓台下女孩上去一起互動。

    Fiona積極主動上台,脫掉大衣,穿一條大紅色綢緞小禮服,裸露出修長雙腿,在台上用流利英文和老外調笑。

    台下大聲鼓掌,呼叫,起哄。

    所有人如有默契般,一起陷入末世般沉淪的莫名亢奮之中。

     慶長無聊,喝了大半杯長島冰茶。

    酒量不好,很快感覺到酒精濁重力量在身體之内蹿動。

    面紅耳赤,手心發麻,乎指顫抖不可自制。

    她起身從窒息混亂氛圍中離開,獨自向門外走去。

     夜雨未停。

    雨絲從梧桐樹枝娅間穿梭下來,在路燈下閃爍亮光,滴落在額頭上點點清涼。

    她把外套穿上,站在陰影裡,點燃一根煙。

    清池跟出來。

    她看着他,酒精在胸口中沸湧卻說不出話來。

    他走近她,伸乎擦去她臉上雨水。

    她依舊穿着破綻百出的黑色羽絨服,整個冬天沒有換掉過這件衣服。

    她對世俗的一切,從未在意。

    如此遨逼落魄的一個女子,無愛,苟活,努力行進。

     他輕聲說,慶長,你可知我有多麼思念你。

    以為自己兒近發瘋,這每一日每一夜的掙紮,感覺你的身體還在懷抱裡,輕薄柔和像一片羽毛。

    我隻想再次看見你,感覺到你的真實,相信你還與我共處于這個世界。

    他試圖擁抱她。

    她的腦子裡還有半分冷靜,以及被酒精刺激出來的粗暴和不馴,一把推開他,說,你有妻子,還有其他女人。

    而我,有男友,即将要結婚。

    你還要做什麼。

    他鎮定地看着她,沒有對應。

    她轉身走進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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