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至眼前,她看到自己在這段情感關系中的寸步難行。
看到自己在世間的邊緣位置。
她如何才能夠跟随這個男子,她可以去往哪裡,她如何自處。
這失望貫穿的不僅僅是她對他的愛,還有她對自己人生的态度。
此刻,清池在後面已經拽住她的手臂,同時飛快脫下身上西服,用力裹住她的身體。
從後面把她緊緊擁抱在懷裡。
他說,我要跟你在一起。
但他所在的地方,都已沒有可以容納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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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能被放置在酒店裡。
酒店是脫離他現實生活的空間。
他們從未得到過一個固定住所,可以安歇下來靜靜生活。
她無法接受酒店的氣味,以及屬于他們各自的行李箱。
兩個人總是在路上,在不同的餐廳吃飯,在不同的酒店房間輾轉。
仿佛他們注定是短暫擁抱後各奔東西的伴侶,仿佛他們的生活是臨時搭建的舞台上匆匆演示的一場戲劇。
如同每次終局,他理所當然買上兩張機票,各奔東西。
從未擁有相同方向的回程,從未擁有相同方向的未來。
在她敏感的内心,她認為這個男子無法對他們的情感做出最終安排,即使她明白他無能為力。
不斷爆發的争執,也影響他的工作狀态。
有一度時間他非常頹靡。
不管如何,馮恩健離開中國之後,他與于姜緊密相聯,一如往前。
他因為工作經常回去溫哥華,順便回家看望妻子孩子。
而在北京的日常生活,基本上住在于姜别墅。
這一點他并不告知慶長,也許是怕她介意,他營造依舊住在原來家裡的假相。
但她在于姜持續的日志裡,卻看到他們共同生活的軌迹有條不紊:他陪她聽音樂會,為她鋼琴課專場演出捧場,帶她看牙科,計劃帶她去歐洲滑雪,生日時送她大捧玫瑰花和奢侈禮物……被樂此不疲一一羅列上去的記錄和照片,一直呈現赤裸現實。
同時,他發短信給慶長,每天打長途電話傾訴思念。
他不知道慶長擁有途徑和通道觀察他的雙重生活。
如果她還能得到途徑和通道,獲知他在溫哥華的家庭情況,那會是更多殘酷考驗。
但其實無需想象他跟妻子兒女的相處,許清池一定是形式上無懈可擊的丈夫和父親。
除了他的心。
隻有他的心,那顆心時時渴望逃遁跳躍到高山頂上,遺世獨立,眺望天清地遠。
這是一個多麼自相矛盾的男子。
在一次激烈沖突中,他說出實話。
他說,慶長,我沒有時間解決與于姜的關系。
工作忙碌,事務壓迫如山,說服她離開需要時間。
這不是簡單事情。
他又說,我不忍傷害于姜。
她17歲就跟在我身邊,如果我離開她,她的生活就被毀壞。
是。
于姜要回到她自己的階層裡面去。
她将失去這些原本不屬于她的生活,跟身邊同齡人一樣,被打回原形,為衣食奔波,尋求栖身之所,除非另外再找到一個依傍。
但另一個年齡也可以做她父親的男子,不會是許清池。
她知道他的好處,不會輕易離開。
而且他與于姜時日久長,他們根本不知如何分割在數年共同生活裡積累的龐大的回憶、習慣、信任和情感。
即使他已不再熱烈愛她,責任和内疚仍在。
他無法直接傷害她,即使要離開,也不願是主動開口那一個。
他隻會冷漠,拖延,回避,敷衍,維系,期待對方忍受不住最終主動提出。
于姜不過21歲,她有時間和他消耗,她也從不想要離開這個推動和資助她的男子。
所以,慶長要成為在後面排隊的那一個,與他一起等待于姜自動退出。
或者,他也可以保留與于姜原有的家,另外開辟一個屬于慶長的家。
但他已沒有餘力,負擔沉重。
在溫哥華和北京共三處獨立别墅房産,五台車,日常開銷,包括三個孩子的教育費用,醫藥保險,繳納各種稅金,父母家人的照應,對三個女人的照顧開支。
他竭盡全力所剩不多。
他也許可以給慶長租賃公寓,但已無力在國内購買價格膨脹的房子。
他說,我不打算在中國再購買房子。
他拿了一本溫哥華地産圖冊給她看,加國别墅環境優雅建造優美,價格比中國便宜許多。
他不信任中國地産。
說,如果以後我們在一起,我會在溫哥華買一棟房子,前提是,你要願意跟我去國外生活。
這種藍圖描繪,對慶長無效。
慶長覺得他對于姜早就說過這樣的話,并且也付出過行動,帶于姜去加拿大旅行過一個月。
但現在兩個人依舊生活在北京。
北京氣候和交通的惡劣,生活之不便利,環境之粗糙,有目共睹。
他工作在此,不能由他自己選擇。
更何況,在中國他的婚姻可以形同虛設,相距遙遠,馮恩健看不到,樂于裝作不知道,不會直接沖突。
但一旦去了國外,他的家人和妻兒,怎會做到袖手旁觀而不參與力量幹涉。
他失去法律意義上的自由。
他的身份、精神、經濟、個性各個方面都有局限和束縛。
他沒有空間也沒有能力,開拓與慶長在一起的生活。
慶長獨自時,理性分析這些背後隐情,層層盤剝,逐一推斷,更加清楚她與許清池之間的未來,障礙重重,根本沒有出路。
不用說與他生兒育女15載的馮恩健,哪怕是于姜,她都無法推動。
她也不想。
她不會處于被動境地,也絕不輕易陷入這混戰。
她覺得許清池應有的态度,隻能是挑起擔當。
如果他想跟她在一起,他應該,并且也隻能,堅決去解決他感情生活中的所有問題。
而不是猶豫遲疑,搬出種種借口,維持他自我世界的平衡。
如果他做不到,那麼她就與他對峙。
絕不妥協。
他說,沒有女人跟我劇烈争吵。
隻有你,慶長。
也從沒有女人動手打過我,唯獨你。
越是這樣寒心,越是執拗任性。
如同回到少女時代,為了脫離貧乏尋找一條出路,四處碰撞鬥争,不罷休,不妥協,硬要沖出一條血路,這樣的倔強心意。
她對他言辭日益刻薄,說話總不留餘地,挖他傷疤。
唯一根源,不過是她已過29歲生日,他始終一無作為。
隻能把她帶在身邊,流連輾轉路途上,沒有任何推進和改變。
他承認他體内有兩個自我,兩重人格,兩種需求,兩條軌道。
也許這同時是他魅力所在。
既不是純粹的乏味功利的商人,也不是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