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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慶長 愛是深沉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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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臉上露出笑容。

    他說,慶長,歡迎你來。

     汽車走過一段平坦公路,開始爬山。

    層層山脈如同沒有窮盡的畫卷鋪展。

    山路曲折,邊緣是高深懸崖。

    車子始終以S形前進,一個打轉,又一個打轉。

    黃昏暮色降落。

    夕陽如血。

    深邃山谷中變幻不定的光線,照耀綠色山林。

    不知為何,在遠離城市文明和繁華的地方,在偏遠深僻的地方,慶長覺得内心自如,不再流離失所。

    仿佛天生屬于這裡。

     遠離。

    遠離鋼筋水泥的石頭森林。

    遠離熙攘而隔絕的人群。

    遠離形式感和物質堆積的生活。

    遠離妄想。

     信得說,離天空越近的地方,宇宙的訊号和信息會不會與人的生命産生更為緊密的關聯。

    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擁有他獨特的天宮圖。

    萬物星辰為任何一個生命提供能量。

    而人在成年之後,漸漸失去和這股原始力量的聯系,被給予種種事先設定和束縛的概念,進入自我虛設的牢籠。

    一個幼小的孩子會指着紅色說它是綠色,可以把前面說成後面,會詢問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

    他們不分辨是非對錯。

    一切定義都是人為,和事物本質沒有關系。

    成人世界規則體系,吞噬與宇宙相聯的靈性和本能,人漸漸失去與自我的真實性互相聯結的能力。

     她說,我們最終面對的,是一個庸俗的難以被輕易改造的世界。

     3個小時後,汽車抵達叫做月塘的小村。

    潘老師說,他們将在此地農戶家裡借宿一晚,明天一早起來爬山。

    抵達春梅需要3小時左右山路,隻能徒步。

    一趟來回,山路迢迢耗時耗力,平時春梅村民除了趕集和交易貨物,很少外出。

     高山頂上的村莊。

    持續上坡的路途,有時走在黃土裸露的坡道上,有時進入蔥茏茂密的樹林。

    六月夏日,一絲風都沒有,空氣極為凝滞。

    黏濕汗水貼在肌膚上,一會兒身上衣服全部滲出汗迹。

    潘老師穩步走在前面,慶長悶聲跟随,兩個人都背着不輕的負擔,往山頂深處行進。

    随着海拔增高,視野越顯空曠。

    大片獨特的梯田結構呈現眼前,稻苗在風中起伏。

     春梅村寨出現在前方。

    密密麻麻木結構房子連接蔓延,屋頂覆蓋的木皮被經年風雨霜雪浸染呈現黑灰色,生長出絨密綠色蒼苔。

    小學在村子入口不遠處。

    廣場上有一面紅旗,沿着山腰邊緣建出的一排木頭房子。

    樹影下傳出孩子響亮誦讀的聲音。

     以前春梅小學隻是幾間土屋,屋頂由竹樁壘成,地面是碎石泥地,沒有門,幾個教室用帆布隔開。

    在寒風呼嘯的冬天或者纏綿雨季,學生和老師苦不堪言。

    信得過來之後,因為逐漸擴展的影響力,為春梅小學找到捐助,最終重建房子。

    一度時間,電視台報紙雜志各種媒體蜂擁而至采訪,不同的人探訪,不同的獎項要授予她,各種活動邀請出席。

    當地領導覺得自豪,極欲把信得捧成一個有貢獻的特殊人物,以此為當地做廣告謀福利。

    信得卻備受困擾。

     種種演變已完全違背本意。

    她不需出名,也不想被當做宣傳工具,隻想繼續靜靜在深山教書。

    最終采取絕決,拒絕一切活動和探訪。

    村莊在一番泡沫般喧嚣而虛浮的名聲震蕩之後,重新恢複日常。

     信得上課。

    潘老師帶慶長去宿舍。

    木樓裡的窄小房間,破舊粗陋,沒有洗漱衛生設備。

    公共廁所是由木片遮搭起來的大坑,糞水橫流,蒼蠅到處飛。

    他們有食堂,自己蒸米飯吃。

    春梅隐藏在層層深山之中,經常斷電,洗澡需要去特定的接山泉的地方。

    夏天酷熱,冬季寒冷。

    土地貧瘠,隻能種玉米和土豆。

    孩子讀完小學,要下山去讀書。

    除了信得,目前都是本地男教師。

     他說,這裡的環境艱苦,生活條件簡陋,課務繁重,學校裡基本留不下人。

    那些因為受信得的影響自動湧來的志願者們,三三兩兩,待了半年或一年,也都走盡了。

     他解釋這一切的時候,表情平靜。

     慶長把背囊卸下來靠在牆角,伸手推開木窗。

    窗外是逶迤山巒和古老楓樹的枝葉。

    高山圍繞之中的異族村寨,遠踞荒蕪山頂,顯得與世間格外疏離。

     信得的面容特别。

    細長鳳眼,額頭高而開闊,眉毛粗直,狹長臉形線條渾然。

    臉上散落黑色小痣,數顆極為明顯。

    她穿當地婦女的土布衣服,布鞋,頭發盤成發髻。

    皮膚黝黑粗糙。

    人很消瘦。

    剛到中國,她也曾在初中教英文課,但後來一直選擇待在春梅。

    這個村級小學有207個孩子,8個老師。

    加上信得,一個不領取任何工資和補助的義務工作者。

    她教自然,美術,音樂,綜合實踐課。

    每星期上15節課。

     這裡是高山之巅。

    她說,我喜歡待在高山的頂上。

     慶長每周一到兩次,和信得一起去爬山。

    已是秋天,山谷裡漫漫無際淡黃色芒草,在風中如潮水般起伏。

    山漆樹、烏桕、毛果槭、榉樹的葉子都已被冷霜侵紅。

    深淺不一的紅色,使山林在陽光之下呈現出飽滿雜染的顔色。

    兩個習慣遠行的女子體力都好。

    帶了水壺和幹糧,一前一後悶聲爬上最高峰。

    脫掉鞋子,一起坐在山頂巨岩上,默默無言,或交談幾句,看藍天白雲,看底下山巒起伏,天地蒼茫一色。

     她也跟信得一起去家訪。

    走10多裡崎岖山路,抵達僻遠村落的學生家裡,有時在學生家裡留宿。

    真是赤貧如洗的家庭,房子用木闆拼成,不能遮風蔽雨,四壁空空,竈台被煙灰染得赤黑。

    幾乎沒有任何家具。

    家裡的大人基本都外出打工,隻留下老人和孩子。

    孩子要做很多農活,或者帶着弟弟妹妹一起去上課。

    來回路途遙遠,中午沒有飯吃。

    也沒有鞋子穿。

     沈信得來到此地,工作10年,無疑做出了選擇。

     她說,新時代是輛轟隆隆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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