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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慶長 愛是深沉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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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場或餐廳是什麼樣子,嘗到冰激淩和巧克力的味道。

    這是相同的屬性。

    到了彼岸,還有更遠的遠方。

    地球是圓的,繞回來,又到了原地。

    始終不變是人與重力的關系。

    人脫離不了生命本質的絕境。

     她跟Fiona的區别,她始終執着的是對生命真實性的追索,其間最重要的表達方式,便是情感。

    相愛是卑微肉身對照,沉浮于世間荒蕪。

    他牽着她的手,睡眠時,吃飯時,走路時,任何時刻,帶來彼此生命緊密聯結的幻覺。

    她孤單太久,信仰和追随這雙手,直到失去力氣。

    早知道絕境所在,隻是缺乏勇氣看到這簇虛幻火苗最終被熄滅。

    如果淪落于無盡孤獨中,如何存活。

    也許,最終這不是這段關系的問題,而隻能歸結到她整個人生的問題。

     俗世現世,如同孩童積木般的物質世界,岌岌可危,分崩離析。

    我們将如何繼續存活。

    那借以憑靠的一線隔置,它來自何處,能夠支撐多久。

    世界上所有的人,即使分布在不同的緯度和經度,痛苦的根源沒有區别。

    最終需要面對的,是來自生命本身真實而無解的苦痛。

     如同蒙上眼睛在一個空蕩蕩的宮殿裡穿梭。

    她看到自己用盡全力對愛做出的詢問。

    糾纏揪鬥,不依不饒。

    這是她曾經最重要也是唯一用以支撐的柱幹,覺得隻有他在這裡,世界才是确鑿和作數的。

    其他都是幻覺。

    但在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與他徹底隔絕的時間過去之後,她發現一切不過是颠倒夢想。

    在現實裡,無盡的虛空是真實的。

    隻有這個男子,才是她在這個世間最為深沉的幻覺。

     那些溫柔的緩慢的惆怅的時刻。

    那些熱烈的野性的奔放的時刻。

    那些黑暗的暴戾的抗争的時刻。

     清池。

    如果我們相愛過。

     她已接近兩年沒有見到他。

    漫長的700多天。

     在離開春梅前最後一個月,她在縣城和定山通了一次電話。

     定山沒有提及她下山之後回到上海的打算。

    也許他比她更清楚,慶長在一個城市主流範圍裡已無立身之地。

    她置身于世間的個人形态,如同一個符号式存在。

    沒有人尋找她,需要她。

    她脫盡一切可被交易轉換利用衍生的世俗價值,成為一個邊緣存在者。

    無法加入改造和建設社會熱火朝天的洪流之中,無法說服自己跟随人群前行,真實生命隻追随她的自身行動。

    她已接受這代價。

     隻有這個男子可以提供給她一席之地,即使那隻是平淡如水的婚姻。

    他說,慶長,這一年你過得辛苦,該有段時間徹底休息一下。

     她和信得一起,最後一次爬上青岩嶺。

    季節輪回,高山初夏是花卉的海洋。

    在一處幽深山谷,滿坡盛開野山百合,潔白碩大花朵,枝幹堅硬,芳香撲鼻,綿延成空闊一片,幾近脫離人世。

    信得30歲時來到春梅。

    她的面容經由長年日照和操勞,依舊無法分辨年齡。

    和孩子在高山之上相處,眼神始終湛亮清澈。

    人的眼睛若不蒼老,面容就不會老。

    她穿農戶織出來的土布衣服,說尤其舒服,選的是最長最柔軟的一束棉花織出來。

    她也學會紡織,耕種,經常和學生家裡一起勞動。

     慶長說,她會整理一本攝影集,有少量文字注解。

    她打消了寫采訪的念頭。

    信得明顯蔑視采訪,說以前的記者們都是在編故事,編造她的個人故事和情感經曆,唯獨對她的教育觀點絲毫不感興趣。

    他們總是想把她包裝成一個感動全中國的人。

    她說,感動有什麼用。

    感動能給這些孩子們帶來什麼。

    她無法理解這些人做事的目的何在。

    很明顯,他們熱衷形式,對虛浮表相的興趣和誇大,遠超過實質核心。

    她允許慶長對她的靠近,但慶長仍做出放棄決定。

    她之前的采訪也從未加入過自己的斷論或喜好,但她願意尊重信得這種處世方式。

    信得是接近真相的人。

     信得說,她沒有家庭,沒有孩子。

    她說,人有這些,或者沒有這些,都是命定。

    對她來說,無牽無挂,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福報。

    她說,慶長,但你以後會有你想要的家庭以及孩子。

    你散發出來的對情感的誠意實在太為劇烈犀利。

    你能吸引這一切的到來,這是你的意願。

     慶長對誰都未曾提起過清池的事情。

    在與世隔絕的高山頂上,在一個即将分别并且也許永不再見的女子面前,她坦承自己的故事。

    她壓抑太久,傾訴使她獲得解脫。

     信得安靜專注,聽了很久。

    說,慶長,我不覺得你對愛的追索是一種錯誤。

    唯一的錯誤,也許在于,你把這種追索等同于信仰,放置在一個男人身上。

    但對方是一個血肉組成的普通男子,有缺陷有弱處,會無常和變質。

    他如何承擔起這種精神上的信念。

    這非他所能具有的力量。

     他不過是一個商業社會裡有諸多限制和局限的角色。

    即使有内心能量和光芒,你身上所有也強過他百倍。

    他如此擺弄生命裡這幾個女子,方式既不尊重也不理性,相反,卻是一種自私,任性,為所欲為。

    如同一個貪婪男童,操縱他手裡數個玩具,卻從不試圖去理解和感受對方的苦痛。

     你覺得他對你的這種感情,是愛嗎。

    他無法接納你的性格,無法消化關系所衍生的傷害,這并非一種有悲憫和責任的關系,沒有擔當,也缺乏寬宏。

    而你對他的這種感情,是愛嗎。

    還是你自己對愛的信仰,恰好在一個有因緣的肉身之上折射,使你産生錯覺。

     慶長說,我的生命因為他的出現,煥發過前所未有的激情和能量。

    我能體會。

     不,不,那些激情和能量,是你身心一直都具備完全的,你需要一個儀式來啟動。

    他是那個世間的儀式,或許他的作用已經完結。

    如果他還沒有完結,依舊帶給你沖突,那麼,他還具備更深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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