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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慶長 愛是深沉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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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務,要把你的心帶去更遠的地方。

    但那個地方隻與你自己的生命境地有關系,與他無關,也與你們之間的關系無關。

    明白我的意思嗎,慶長。

    他是命運賜予你的一個障礙,你跨過這個,就能了解和擁有自己更多。

    有時,一些貌似是愛的關系,帶來的意義脫離我們想象。

    它不是讓你跟他結婚,生孩子。

    有些男人與女人之間生命的關系,不是這樣的世俗内容。

     我很軟弱,信得。

    在情感的部分,我覺得自己幼稚,匮乏,有無法知覺和克服的缺陷。

     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童年和早期經曆帶來的創傷。

    但如果它已經存在,你無非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更長的時間,去填補,修複,重建。

    你隻能如此。

    這是你的使命,慶長。

    你遠超過自己想象的有力和明亮。

    把該走的路繼續走完。

    如果與他的關系還沒有完盡,那麼向前走,讓它自動走到完盡。

     不要害怕。

    不要退縮。

    它會有它的結果。

     那一天,她和信得,在下山途中迎接到黑夜來臨。

    她們在山谷中停留很久,凝望連綿起伏的山脊群落和山下散落的村莊。

    一種隻有在高山之上才能感受到的,自然的美和宇宙渾然一體的完整性籠罩天地。

    肅穆,有序,充滿生機。

    層層疊疊木樓燈火閃耀,和天上繁星遙相呼應,山澗流水淙淙,風吹過稻田秧苗起伏,狗吠,昆蟲鳴叫,孩子哭泣,有人唱歌。

    天地萬物在一種完美的秩序中展現它們的流程。

    她們長時間凝望和傾聽這一切,感覺身心溶解,獲得巨大的安甯和歡愉。

     夏季天空中最為明亮的一顆星辰,在深黑色天空中散發出熠熠光芒,這樣飽滿,碩大,閃耀。

    如同一個祈禱。

    是木星嗎。

    她站在下面,聽到它沉默的回音。

    她該往哪裡去。

    她要如何生活下去。

    這無解的設問,需要一種光芒指引和照耀。

    在那輛正往黑暗深處疾速行駛的列車上,所有心有質疑的中途跳車的一意孤行的逃離者,反道而行的結局會是如何。

    蒼莽大地尋找自己的位置,也許最終隻是縱深撲入任由身心分化消解。

     順應天然的規律,跟随宇宙的節奏。

    碎裂自我,把它交付給命運的秩序。

    這是她在春梅獲得的唯一啟示。

     她回到上海,已是31歲的秋天。

     所有人的生活在一年裡幾近一成不變,被日常生活拖動,與時間同行并進,倉促混亂,沒有标記。

    隻有慶長的一年與世隔絕,單純專注,因此顯得綿長鮮明。

     Fiona也許比以往更為忙碌。

    升職,成為報紙集團的出品人。

    這是她俗世的朋友。

    Fiona對待她始終熱誠,隻是她們關注的内容方向截然相反,沒有交點可以相會。

    Fiona以娛樂和時尚潮流作為工作内容,孜孜不倦,野心勃勃。

    慶長關閉掉對外界求取的通道,不要虛榮,不要麻醉,這是她的選擇。

    她從未對Fiona說出她内心對這個世間的真正想法。

    如同Fiona不斷對她坦率重複中産階級夢想以及對這個世界的遊戲态度。

    她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沒有關系的人。

     人的生活中,大部分都是擦肩而過沒有維系的人,即使傾談也不過是自說自話。

    真實而深入的關系很難建立,并且為數極少。

    對慶長來說,隻有兩個。

    定山,他們是婚姻夥伴,互相合作和經營的對象。

    清池,他是以肉身和感情侵蝕滲透她生命的人。

    是比國籍,主義,觀念,理論,更為重要的存在。

    從某個方面來說,他是她的組成部分。

     定山依舊在為工作盡心盡責,兩個人再次一起生活。

    在下山的時候,慶長已想清楚,要跟定山離婚。

    她在山上反複思省,并最終做出決定,隻是為了獲得對内心的承認。

    她在這段婚姻中,見證到的隻是自我逃避。

    至今做過最為軟弱的事,是與定山結盟,這是逃避的極限。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某種被擊中的軟弱使人衰老。

    她一直内心消沉。

     定山在這一年,卻面臨他生活中最重大一次困境。

    他的父親在南京查出有癌,狀态複雜,需要馬上進行手術和化療,時間急迫,但一筆治療費用數額極為龐大。

    除去公家攤銷,自己還必須要籌出30萬來。

    定山平時為房子還貸,負責生活支出,存款不多,湊出10萬,慶長素來無錢,剩餘20萬如何解決。

    定山一籌莫展。

    慶長不能視而不見,決定把其他事情且都先放下,幫助定山一起借錢。

     她當然不會找Fiona。

    從不覺得可以向朋友或熟人借錢,這是禁忌。

    她唯一認識的有錢人,是許清池。

    不知為何,腦子中浮現出他的名字如此自然,仿佛他從未曾從她生活中消失,始終是離她最近的一個。

    她有困難,需要他支持。

    20萬對他來說不算負擔。

    他答應,她不覺異樣,他拒絕,她也不會詫異。

    分開将近3年。

    這個人,依舊在她血肉之中存在,是她理所當然的一部分。

    定山父親需要盡快手術。

    無法再遲疑。

    她問Fiona要了他的手機,給他打電話。

     清池聽到她聲音,語調冷靜。

    她沒有說出具體,隻說有急事需要借錢。

    他沒有絲毫停頓,說,可以。

    20萬即刻打到她的賬戶。

    她想起在上海,他看到她生活拮據,遞給她一張卡,後來被她推回去,那張卡裡,估計是差不多的錢。

    他其實是依然把那張卡給了她。

     他在北京,說,慶長,我隻有一個要求。

    請你見我一面。

     她說,我已結婚。

    清池。

     他說,我知道。

    這是你的決定,不是我的。

    它對我不作數。

    我需要見你,明天我搭乘最早航班飛機,趕去上海。

     她很久沒有出門見人。

    沒有約會。

    見人對她來說是一件正式事情。

    洗澡,盤頭發,換上整潔衣裙。

    從春梅回來之後,她很少去購物場所,衣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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