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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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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看到一隻她無意遺留的恩和的小襪,便拿起來放在鼻子下面聞。

    嬰兒的奶香猶在。

    我的心裡卻隻是寂滅。

    把襪子收進口袋裡,當晚就辭掉在南京的工作,退了租住的小公寓,收拾好行李。

    用剩餘下來的錢買了一張機票,便飛回北京。

     在飛機上,我感覺自己發燒了。

    用毯子裹住頭,不吃不喝。

    突如其來的炎症。

    漂浮在劇熱和寒冷交替的浪潮裡面。

    滾燙的手心和額頭。

    身體被某種焦灼和悲傷封閉着。

    像一場壓抑許久的火災,星星點點地燃燒着,終于爆發出來。

     在這張紙條裡,我似是已經得知她的心意。

    她不願意再繼續拖累我。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讓我來,是因為親人相待的需索,離開我,亦是因為這份親人相對的淡薄。

    她總是要強,不能接受别人的照顧。

    她對我一如對待那些與她至親的人,從來都是自私的。

    為所欲為。

    不知道她會傷着他們。

    她一定是要做那個提前上路的人。

    那個提前來說再見的人。

     隻是我覺得非常寂滅。

    我身體裡最重要的一部分支撐被完全抽離。

    沿見在機場接到我,便直接把我送到醫院輸液。

    折騰了一夜。

    昏迷中我仍能聽到走廊裡護士的淩亂腳步,能夠感覺到他坐在我的身邊,用手心撫摸我的額頭的觸覺。

     淩晨的時候,我醒過來,感覺到北京清晨幹燥清涼的空氣。

    那已不是炎熱潮濕的南京了。

    不是我與蓮安那間狹小的公寓房間。

    也不是醫院裡的我的孤立無援。

    我看到沿見有着大落地玻璃窗的卧室。

    有逐漸明亮起來的微光,從窗簾間傾瀉而入,在房間裡打開一片暗白的空間。

    一切依舊清楚分明。

     我覺得心裡非常落寞難過。

    沿見卻沒有任何言語,脫去衣服,便與我做愛。

    劇烈沉默。

    甚或是粗暴。

    仿佛這是他一早已經想好的事情。

    他的用力,似乎是要把他的生命貫注到我的身體深處。

    我亦知道,他與我做愛,是為他自己需索安全。

    這突然而漫長的消失,對他來說,并不公平。

    我感覺到從自己眼角落下來的無動于衷的眼淚。

    隻有幾滴。

    他摸到了這眼淚,用力地抱住我,用力直至身體輕輕顫抖。

     他說,對不起,良生。

    我在這麼長久的時間裡,覺得已經不能再相信自己。

     我說,是我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沿見。

    我有我的決定。

    隻是為了蓮安。

     她給你的慰藉真的遠勝與我嗎,良生。

     那是不同的。

     怎麼樣的不同。

     不要再問,沿見。

    我與她都有各自的生活,你也曾說過,我與她不能彼此改變。

    我回來了。

    現在就在你的身邊。

    不會再離開。

     你會一直在嗎。

     會。

     那過段時間我們結婚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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