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自己的生命有如此之重的殊遇。
他是這樣出色的男子。
雖然她從未明白他心裡的所思所想。
她無法理解他,也無法控制他。
但他最起碼在形式上已經歸她所有。
他把一個家庭交付給了她。
他們惟一相同的是,都是相信婚姻和家庭的人。
一生都在把這種形式感當做躲避人生磨難的硬殼。
如同需要背負着安全感前行的蝸牛。
另一些人的意志不同,要浪迹天涯,義無返顧。
像牆頭薔薇野性堅韌,遍地紮根,迎風而生。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提前盛放,提前枯萎。
他的人生一直循規蹈矩。
在家賦閑,有一日他從市立圖書館借閱青花瓷的史料回家。
暮色時分。
走到巷口,準備騎自行車回家。
突然從灌木叢中鑽出來一隻大大的虎斑狸貓,碧綠眼珠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與他對峙。
他轉身走開,貓在後面輕悄地跟随,然後發出喵喵的柔軟叫喚。
他大約走了一百米遠,停下來回頭看它。
它在距離一米處,也停下來蹲在地上。
他走近它,蹲在它身邊,撫摸它的頭頂。
它溫馴地趴伏着,絲毫沒有畏懼,用臉蹭他的手掌,舔他的手指,分外親昵。
這流浪已久的野貓雖然看起來瘦而髒污,卻依舊有一身美麗的虎斑紋,警覺而野性,并不萎靡。
左腿略有殘缺,走路的時候縮起來不能着地。
他抱它起來。
它就趴在他的懷裡。
溫熱的充滿柔情的身體。
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帶它回家。
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可以有決定自己生活的能力。
于是把它放進自行車的車兜裡。
但是大貓飛快地跳下車兜,竄進旁邊的草地上,依舊距離約一米處。
蹲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喵喵地叫喚着。
他與貓,就這樣在暮色中長久地對望着。
不能走近。
四目相對。
他說,它流浪久了,甯可在野地裡食不果腹,住無居所。
它對人的感情,不足以令它願意放棄這種生活方式。
即使憐憫它,不能幫助它。
愛它,不能改變它。
我無法占有它。
那麼即使某天它死在野地裡,我将會因為自己的懂得,不會覺得有任何難過。
就在這一個瞬間,我說服了自己。
于是我決定離開。
他騎上自行車離開了巷子。
他說,這一刻,貓的出現,讓我說服了自己。
我相信内河已經死去。
半年之後。
懷孕的良受,反鎖在卧室裡吞服安眠藥企圖自殺。
沒有任何預兆。
他們一直平淡度日。
兩個人相敬如賓,從不争吵。
她從未在他面前哭鬧或撒嬌,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甚至未說過一句重話。
紀善生是個值得羨慕的丈夫:富有、顧家、溫和、潔身自好。
但是她幾乎吞光了整整一瓶藥片。
昏迷不醒。
送進醫院之後,及時救治回來之後,孩子已經流失。
他問她為什麼。
她沒有說明。
她的自殺企圖,已表明她對他無法解決的心灰意冷。
徹底厭倦他,附帶厭倦未成形的孩子和自己的生命。
善生,有時候我看見你默默坐在角落裡,你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淚。
在你的生命之中,有哪些是無法說明無法解決的問題?我知道那些問題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你的生命也與我毫無關聯。
你像堅硬的石頭伫守原地。
我對你的感情,是盲目撞過來的雞蛋,注定粉身碎骨。
她說,我為自己感覺悲痛。
她要走,他沒有挽留。
他不挽留任何一個要從他身邊離開的人。
他像一個隐藏了多年的兇手,明白終究要回轉面對犯罪現場,心裡沒有畏懼,反而是一種釋然。
協議離婚。
分給她大筆存款,足夠讓她安頓生活。
他的第二次婚姻未曾維持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