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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島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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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我知道死亡是這樣平常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在死去。

    疾病,災禍,謀殺,戰争,死刑,貧窮,愚昧,自殺……生命像野草一樣蓬勃而卑微。

     我們對别人的痛苦從來都沒有憐憫。

    所以我們的世界依然黑暗而痛楚。

    地球隻是一顆孤獨的藍色星球,脆弱地轉動,沒有人知道它停止的期限。

    人,被剝奪了所有的力量。

    我們隻擁有如此短暫的生之甘甜:季節,愛撫,溫暖,往事,肉體……我們為此而生存。

    如此的盲目而無從得知。

    愛的人,我們親手送走他。

    看他化成了一堆灰。

    自己亦将如此。

     蘇。

    如果我們能夠有憐憫。

    我們該如何地沉默,如何擁抱。

    誰又能夠來告訴我們,如何來穿越這漫長的,漫長的絕望…… 她們離開了教堂。

    深藍色的天空上有異常明亮的星群。

    離得這樣的近,能夠看到躍動的光澤。

    遠處的農居有明滅的燈火。

    路燈照亮潔白的山路。

    旁邊的小旅館露台上,有年輕的男人獨自黑暗中,喝着一罐啤酒。

    她們沿着高高坡度的大路,走向春香湖邊,重新回到廣場。

     已經是接近淩晨的時候。

    廣場上的人逐漸散去,留出一地狼藉的垃圾和喧嚣過後的荒涼,蘇拿出相機。

    她用閃光燈。

    她極為喜歡閃光燈。

    她說這刺眼的閃光,能更為劇烈地感受到時光的凝固。

     蘇拍廣場上散落的枯萎玫瑰,拍睡着的乞丐,拍坐在黑暗中神情疲憊而冷漠的妓女,拍昏暗燈光下陳舊的牆。

     她站在旁邊,點了一根煙。

     開始清理父親的遺物。

     非常多的照片。

     15歲的父親,站在上海的外灘。

    早熟的少年,臉上有一種傲然神情。

    那時候家境已經開始敗落,他是家裡的長子。

     20歲,去了鄉下。

    在偏僻山村裡和孩子在一起。

     27歲,和母親結婚。

    兩個人在杭州西湖留影。

    穿着黑色中山裝。

    身邊是大辮子黑眼睛的漂亮女孩。

    兩個人的臉上都有淡淡的憂傷。

    相伴近30年。

    30歲,回城。

    上班。

    辭去公職,建立公司。

    風雨數十年。

    很多照片是在全國各個城市的車站拍下。

    瘦而英挺,眼睛有一種熾熱的光芒。

    40歲。

    經曆了事業上的挫折,爺爺去世,孤獨逐漸滲透出來。

    神情中有疲倦。

     50歲,公司重新拓展。

    胖而有疾病的男人。

    站在公園的陽光下,身邊是妻兒和回家過年的女兒。

    孤獨和理想,壓抑和激情,坎坷和智慧,勞碌和責任。

    一路牽絆。

     56歲,腦溢血。

    去世。

     ……還有大堆的舊物:舊書,舊報紙,舊雜志,舊照片。

    各種資料。

    30多年前的發票,憑證,車船票。

     有一個發黃的牛皮紙大信封,拆開來,裡面有她嬰兒時穿過的一件小棉布褂子,是奶奶手工縫制的,已經發黴。

    小學入學的學費發票,成績報告單,寫着歪歪扭扭字體的日記,一直到大學畢業的就職推薦,工作時的培訓筆記……所有她根本想不起來或丢棄已久的東西,他全部收藏起來。

    在銀行裡的保管箱。

    拉出來。

    裡面沒有任何一張存折或存單,隻有一堆舊的票據,全都是取款憑證。

    父親已經把他所有的錢投入到公司的擴大再生産。

    身邊沒有留下一分錢。

    有一疊照片,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應該是曾經愛過的女人。

    還有一個紙包。

    裡面是一小撮幼細的黑發。

    是她嬰兒時候的頭發。

     沒有了。

    這就是父親最為隐秘的收藏。

    從不透露給任何一個人。

     他的感情如此深刻和封閉。

    陷入在對舊事舊物所有的沉浸之中。

    從不表達。

    不習慣,也找不到方式。

    所以不表達。

    從不表達。

     她看着身邊的母親。

    她說,媽媽,父親已經走了。

    不要計較他。

    母親點頭。

    母親和父親,都是這樣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在一起并不能保證幸福。

    每一個人,都是在各自孤獨着。

    無法靠近。

     分離的時候,甚至都未曾說聲再見。

     那個夜晚,她手心裡捏着自己嬰兒時候的頭發,身邊放着發了黴的小棉布褂子。

    疲倦之後的放松,終于睡下來。

    囡囡。

    她聽到他叫她。

    改不了口,25歲之後還這樣叫。

    江南人對嬰兒的愛稱。

    她是他手心上的寶貝。

    隻是誰也不說。

    在夢中她看到自己照鏡子。

    漆黑濃密的大把頭發,全部倏倏地掉下來。

    全部掉完。

     我很想說聲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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