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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島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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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失眠 在6月寫作時候,我有連續的幾個夜晚,陷入失眠。

     這種失眠非常可怕。

    在将近12個小時裡面,處于一種極端清醒的狀态,根本沒有辦法閉上眼睛。

     從夜晚7點10分到淩晨2點43分,一直在工作。

    因為長時間面對顯示器的眼睛幹澀和疼痛,關上了電腦。

    在廚房,拉開冰箱,找出在超市買的核桃酥。

    小狗乖被我吵醒,于是走進廚房裡來看我。

    坐在吃飯的木桌子旁邊,吃東西。

    看到卧室的小藍格子布窗簾高高地飄起來。

    清涼的風大片大片地灌進房間來。

     在北京,一年裡面搬了三次家。

    最近一次,是搬到亞運村附近的寓所裡。

    很幽靜的居住區。

    紅磚牆面,老式的舊公寓樓。

    有大片花園和樹林。

    草坪很家常,能夠讓小狗和孩子在上面嬉戲。

    槐樹搭出一條綠蔭濃密的走廊,陽光從翠綠的樹葉間滲透下來。

    石榴,桃,蘋果,包括不知道名字的開黃色小花的樹。

    樹都長得茁壯。

    常有老人在樹下支一個小闆凳,坐在那裡剝豆子或乘涼。

     洗了床單,也可以放到花園裡去曬。

    陽光把棉布曬得香噴噴的。

    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住在大院落裡的日子。

    一切都變得可親近。

     租下的房間,有幹淨的木地闆和貼着碎花瓷磚的小廚房。

    推開窗,就能聞到風中樹葉和薔薇的清香。

     花園裡種滿了薔薇。

    大蓬大蓬的豔紅,粉白的小花,一枝能開上近50朵花。

    讓我想起故鄉的院子牆頭,一到夏天就探出來的大簇花枝。

    還有人種月季。

    枝莖粗壯,開出的花有碗口大。

    這些花開得轟轟烈烈,此起彼伏。

    如同一場盛大的演出。

     找到這樣的房子,是為了寫作。

    生活中唯一沒有變化的事情,隻是寫作。

    有時候寫上10個小時。

    有時候隻寫5分鐘,就關上電腦開始出門。

     我的出門,大部分都毫無目的。

    就是一個人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不說話,也不做什麼事情。

    置身在人群中,但不與他們發生關系。

    我喜歡流動并且疏離的狀态。

    旅途,酒吧,火車,長途公車,候機廳,火車卧鋪之類的場所,最能夠讓我身心自在。

    但若要出席什麼場合,在宴席上應酬,我就麻木并且走神。

     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了很久。

     一直很喜歡這個貼滿碎花瓷磚的幹淨的小廚房,窄長型的,有很多窗。

    常在炖湯或燒菜的間隙裡,在小木桌子上看書。

    把新買的牛津英語語法放在那裡,随手翻上幾頁溫習。

    還有村上春樹的書。

    《象的失蹤》。

    那是他所有的書裡最喜歡的一本中短篇小說集。

    因為是朝西,廚房等到黃昏的時候,地上全都是明晃晃的陽光。

     在冰箱上放了一盆小仙人掌,還有一個朋友丢棄不用的破舊小收音機。

    平時不收聽電台的任何節目,不喜歡有人實行狂轟濫炸的話語權,而且很多主持人說的話,又極其弱智。

    但在洗菜的時候,可以調到音樂台,聽到一些好聽的歌曲。

    聲音是有些變調的,但能聽清楚旋律和歌詞,偶爾跟着哼唱幾句。

    它讓我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

    80年代是流行歌曲的盛世。

    我把收音機長長的天線拉出來,搭在裝滿幹燥花的密封罐上。

     在淩晨2點多的時候,坐在小廚房裡吃甜餅。

    做了一杯用山茶,茉莉,玫瑰泡起來的熱茶。

    這一刻的寂靜,讓人愉悅。

     吃完東西,繼續要找一些事情來做。

    徹夜的睡眠已經完全離開了我。

    我很清楚。

     但是我不想打電話給别人。

    沒有說話的欲望,也找不到可以打電話的人。

    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我不打任何電話給别人,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打電話給我的編輯或出版商。

    有讀者通過别人得到我手機号碼,然後試圖在深夜打電話給我,她們總是讓我覺得為難。

    一方面,我不想傷害她們的自尊心,她們都很年輕,而且沒有惡意。

    另一方面,我實在沒有任何話可以對她們說,一句話都沒有。

    也不想敷衍。

    終于那些電話平息下來。

    但是我開始按掉陌生号碼的來電。

    有時候,手機響起來,一遍又一遍,根本就不想去接。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得了手機恐懼症。

    對打電話,有強烈的不适感。

     于是,開始對所有試圖聯系我的人說,寫EMAIL給我。

    即使你有我的電話,也寫EMAIL給我。

     就這樣,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沒有任何話,可以對别人說。

    我喪失了聲音。

    就像在《再見,時光》裡的那個女人,她大段大段的叙述,都隻是在心裡發生。

    而另一個女子離她近在咫尺。

    即使她們相愛,也得不到傾訴。

    人的孤獨。

    就是如此。

     我記得一些事情,比如年少的時候,和我最好的朋友睡在一起,我們那時候最喜歡輪換着到彼此的房間裡去過夜。

    一整夜都在說話。

    談論各種話題。

    直到父母過來敲門要求馬上閉嘴。

    還記得幾年前曾經和一個在另一個城市裡的男人戀愛。

    我們打深夜之後的打折長途電話,一打就是4個小時。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呢。

    怎麼會。

    和一個男人。

    電話中的聲音,性感得如同皮膚的觸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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