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親切。
體貼,花園也實在漂亮。
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單獨一個人住,因為我常常很糊塗——糊塗透了。
”她敲敲額頭。
“就是這地方常常會把事情搞錯,對發生過的事也記不大清楚。
”
“真遺憾,”兩便土說:“不過人大概多少都免不了有點病痛。
”
“有些病實在很痛苦。
這裡有兩個女房客得了嚴重的風濕關節炎,疼得不得了。
所以我覺得就算有時候弄不清楚什麼事,記不清楚什麼地方、什麼人,也沒關系。
至少身體不疼就好多了。
”
“嗯、也許你說得對,”兩便士說。
這時候門開了,一個全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孩捧着裝了一個咖啡壺和盛了兩片餅幹的托盤走進來,然後把東西放在兩便士身邊的茶幾上。
“裴卡德小姐猜你也許喜歡喝杯咖啡,”她說。
“喔,謝謝你,”兩便土說。
女孩出去之後,藍凱斯特太太說:
“你看,他們真夠體貼,對不對?”
“是啊,你說得對。
”
兩便士倒了些咖啡,喝了幾口。
兩個女人默默坐了一會兒,兩便士把餅幹遞給老小姐,對方卻搖搖頭。
“不用,謝謝你,親愛的,我喜歡光喝牛奶。
”
她放下手中的空杯,半閉着眼睛向後靠在榜背上。
兩便土猜想也許她每天早上這時候都小睡一會兒,也就沉默着。
但是藍凱斯特太太仿佛猛然驚醒過來,張開眼睛看着兩便士說:
“我發現你一直在看火爐。
”
“呃——是嗎?”兩便士有點意外地答道。
“對,我在想——”她俯身向前,低聲說:“對不起,請問那個可憐的孩子是你的嗎?”
“我——不,我想不是吧。
”兩便土驚訝而遲疑地說。
“我不知道,我以為你也許就是為這件事才來的,總該有個人來,然後,就像你一樣盯着火爐。
就在那裡,你知道,就在火爐後面。
“喔,”兩便士說,“喔,是嗎?”
“每次都是這時候,”藍凱斯特太太低聲說:“每天都是這時候。
”她擡頭看火爐上的鐘,兩便士也擡起頭。
“十一點點十分,”老太太說:“十一點十分。
對,每天早上都是這時時候”她歎口氣,又說:“别人都不懂——我告訴他們我所知道的事——可是他們都不相信!”
這時候門又開了,湯米走進來,兩便士覺得如釋重負,馬上站起來說:
“我在這兒,都準備好了。
”走到門口時,她回頭說:再見,藍凱斯特太太。
”
走迸大廳後,她問湯米,“情形怎麼樣?”
“‘你’離開以後,她像一棟着火的房子一樣。
”湯米說。
“我對她好像有很壞的影響,對不對?”兩便士說;“不過從某一方面來說,也讓人覺得很高興。
”
“什麼?高興?”
“是啊,像我這種年紀,”兩便士說:“外表幹幹淨淨,還算值得尊敬,長得又普普通通,居然有人會把我當成欺騙男人的壞女人,倒也蠻好玩的。
”
“傻話,”湯米憐愛地拍拍她手臂,說;“你跟誰談得那麼投機?她看起來像個很好的老太太,””“她的确很好,”兩便士說:“可惜腦筋怪怪的。
”
“怪怪的?”
“是啊,她好像以為火爐後面有個死小孩什麼的,還問那個可憐的小孩是不是我的?”
“的确有點不正常,”湯米說:“我想這裡一定有不少人都怪怪的,因為她們除了年齡之外,沒什麼好操心的事了。
不過她看起來還是很好。
”
“喔,是很好,”兩便士說:“既好又親切。
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了為什麼那麼想?”
裴卡德小姐又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要走了貝端福太太,有人端咖啡等你吧?”
“喔,有,謝謝你。
”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斐卡德小姐說完,又對湯米說:
“我知道範修小姐很高興你來看她,不過可惜她對尊夫人魯莽了點。
”
“我想那也會讓她覺得很高興。
”兩便士說“嗯,你說得對,她就是喜歡對人沒禮貌,不幸的是她在這方面偏偏又很有本事-””…“所以她常常表演這一手。
”湯米說。
“你很善解人意——你們兩個都一樣。
”裴卡德小姐說。
“跟我說話的那位老太太一”兩便士說:“是藍凱斯特太太吧?”
“喔,對,是藍凱斯特太太。
我們都很喜歡她!
“她——她有點奇怪,對不對?”
“喔,她喜歡幻想,”裴卡德小姐用寬容的口吻說:“這兒有幾個人很愛幻想,都無傷大雅,不過——反正就是那樣,她們喜歡想象自己或者别人發生一些事。
我們盡量不當作一回事,也不鼓勵他們,隻是順其自然,我想那隻是一種幻想,她們喜歡活在那種幻想當中,有些很有意思,有些很可悲,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要緊。
無論如何,幸好還沒有人得被迫害狂想症,否則就糟了!
“好了”跨上車子之後,湯米歎口氣,說:“我們至少可以半年不來了。
”
可是就連半年之後他們也用不着再來看她了,因為三周之後愛妲姑姑就在睡夢之中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