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出現——不是可以看見主要穿堂的那一道,而是看見緊接餐廳的圖書室的那一道。
他們最初目擊的景象并無任何出奇。
瑪莎的大兒子,十三歲的小個子傑奇,獨自在餐廳裡面,他手上正握着那杯蛋酒奶,兩眼盯着杯子。
老太太怒眼圓睜,開口斥喝一聲,傑奇畏罪地轉頭,立即察覺眼前的觀衆,他鬼靈精的臉孔突然扭曲,一股決心惡作劇的神情躍上狂野的雙眸,他把玻璃杯舉到唇邊,迅速吞下一大口奶漿。
接下來的是一片混亂。
瞬息之間——就在他祖母趕上前去,惡狠狠地一巴掌打了小男孩的手,尖聲怪叫:“你明知道那是露易莎姑姑的,你這臭無賴!我告訴你多少次不要偷她的東西!”同時——傑奇摔掉杯子,精明的小浪子臉大驚失色。
玻璃杯跌破在地闆上,蛋酒奶灑得餐廳的排磚上到處都是。
然後,那兩隻在花園搞得滿是污泥的手往嘴上一捂,開始号叫起來。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他們頓時領悟,那不是耍賴的哭叫,而是道地的、炙痛的哀号。
傑奇單薄倔強的身體開始抽搐,兩手痙攣,他痛楚加劇,喘息粗重,臉色出奇地灰黯。
他尖叫着,整個人跌落到地闆上。
走廊上一聲呼應的尖鳴,瑪莎飛奔而入,她面無血色,兩膝落地,才恐慌地看到小男孩扭曲的五官一眼,随即昏厥過去。
叫聲驚動整座屋宅。
阿布寇太太跑來了,還有她丈夫喬治·阿布寇——傭人兼司機;以及又高又瘦的老女仆維琴妮亞;和周日一早就縱酒作樂,搞得蓬頭亂發、滿臉通紅的康拉德。
一臉苦惱的露易莎被忘在一邊,她無助地站在走廊上,不知所措。
她似乎從第六感意識到事有差錯,便蹒跚向前,鼻翼翕動,搜尋她母親的位置,然後惶恐地一把握住老太太的手臂。
不出所料,黑特太太是第一個從小孩抽筋和瑪莎昏厥的驚吓中恢複神智的人。
她跳到傑奇身邊,把失魂的瑪莎拖開,托起傑奇的頸子——此時他已經臉色烏紫——用力扳開他僵硬的下颚,把她一根瘦骨嶙峋的老指頭探進傑奇的喉嚨。
他噎了一聲,随即嘔吐。
她瑪瑙色的眼睛一亮。
“阿布寇!趕快打電話叫米裡安醫生!”她嚷道。
喬治·阿布寇快步跑出餐廳。
黑特太太的眼睛又趨黯淡,她毫不遲疑地重複急救措施,小男孩再度嘔吐。
除了崔維特船長,其他人似乎都動彈不得,他們隻是瞪着老太太和扭動不安的小男孩。
崔維持船長對黑特太太的強悍應對贊許地點頭後,便走開去尋找那個又聾又瞎的女子。
露易莎感覺他碰觸她柔軟的肩膀,似乎認出來是誰,便把手探進他的掌心和他相握。
但是這場戲最重要的段落卻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進行。
一隻耳朵帶斑點的小狗——小比利的寵物——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搖頭擺尾地溜進餐廳。
一看到灑得滿地的蛋酒奶,就興高采烈地跑上前,小鼻子一頭湊過奶漿裡。
女仆維琴妮亞突然尖叫起來,她指着小狗。
小狗在地上微弱地抽搐。
他發着抖,痙攣了幾下。
然後四條腿僵直起來,他的肚皮隻驟然鼓脹一下,就倒地不動了。
很顯然,這隻小狗再也無福享受蛋酒奶了。
住在附近的米裡安醫生不到五分鐘就趕到了,他沒有浪費時間在那些目瞪口呆的黑特家人身上,幾乎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老醫生顯然熟識他的病人。
他僅瞧一眼僵死的小狗和痙攣發抖的男孩,便闆起臉孔。
“立刻送上樓。
你,康拉德,幫我把他擡上。
”此時眼光已然清醒的金發康拉德,露出一眼驚怖的神色,抱起兒子走出餐廳,米裡安醫生緊随于後,手上的醫藥箱已經打開。
芭芭拉機械式地跪下,開始揉搓瑪莎麻木的雙手;黑特太太沉默不語,臉上的皺紋像岩石一樣堅硬。
裹着和服睡袍睡眼煌松的姬兒一頭撞進餐廳。
“到底在鬧什麼?”她打了個呵欠,“看到老醫生和康拉德還有小煞星上樓……”她杏眼圓睜,馬上住口,她已經看到僵死在地上的小狗,四濺的蛋酒奶,昏迷的瑪莎。
“怎麼……”沒有人留意她,也沒有人回答。
她跌坐在一把椅子上,瞪着她嫂嫂毫無血色的臉孔。
一位穿着潔白衣服,高大、肥胖的中年女人走進來——這是露易莎的護士,史密斯小姐,事後她告訴薩姆巡官,她這段時間都在樓上的卧房裡看書。
她一眼覽盡全局,忠厚的臉龐立刻罩上驚恐的神情。
她看着黑特太太,老太太像一座花崗岩兀立不動;看看露易莎,小姐站在崔維特船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