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下床,盡可能遠離險境,心中燃起逃亡的沖動……
雷恩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指,她停下來。
他走到床邊,露易莎的床邊,用一隻手試試,彈簧嘎嘎作響,他點點頭。
“噪音,”他說:“無疑,偷襲者聽到卡比安小姐下床。
”
他按按她的手臂,她繼續叙述。
她從面向母親床鋪的那一邊下床,赤腳走在地毯上,沿着她的床往床尾摸索,到了靠近床尾的地方,她挺直腰身,伸出手臂。
她突然從搖椅上站起來,臉部抽搐,然後步履笃定地繞到自己床邊。
顯然她認為自己叙事的能力不夠充分,實地演出會使她的故事更加清楚。
她以出奇莊重的态度——像小孩子專心遊戲一般——和衣卧倒床上,開始重演那出黑暗中的啞劇。
她無聲息地坐起來,臉上帶着極端專注的神情,頭好像在聆聽什麼似地傾向一邊。
然後她兩腿一提轉向地闆,彈簧床嘎嘎作響,她滑下床,彎身沿着床緣走,一隻手一邊摸索着床鋪。
幾乎就在床尾的地方,她直起腰來,轉身,此時她背對着自己的床,正面向着她母親的床,伸出右手。
他們在一片死寂中觀看。
她又重新經曆一次那個恐怖的時刻,從她無聲專注的态度裡,他們隐約感受到一種緊張和恐懼。
雷恩幾乎屏住呼吸,他的眼睛眯成一線,眼前的景象閃爍不定,所有目光緊盯在露易莎身上……
她的右手以盲人常有的動作直直伸出去,像鋼筋似地堅挺不屈,和地闆正好成平行,雷恩銳利的眼光落在她挺直的指尖垂直對着地毯的那一點。
露易莎歎口氣,态度松緩了些,沉重地放下手臂,然後她又開始用手述說,史密斯小姐喘不過氣來地轉釋。
露易莎伸出右手一會兒之後,有個東西掠過她的指尖,掠過去的東西——她感覺是一隻鼻子,然後是臉……事實上,應該說是面頰,那張臉劃過她僵硬的指尖……
“鼻子和面頰!”巡官驚呼,“上帝,真走運!等等——讓我和她談談——”
雷恩說:“且慢,巡官,沒有必要大興奮。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卡比安小姐重複剛才示範的動作。
”
他用點字闆讓她知道他要什麼。
她疲憊地把一隻手按在額頭上,但是仍點點頭,走向床邊,他們比前一次更凝神觀察。
結果十分驚人。
無論任何一個行為,頭或是身體的任何一個姿勢,或者手臂的任何一個動作,她第二次的示範,完全是第一次的翻版!
“哦,太精彩了!”雷恩喃喃地說:“運氣真好,各位先生,卡比安小姐和一般盲人一樣,對肢體動作有照相機一樣的記憶力。
這有幫助——幫助太大了,太大了。
”
他們都大惑不解——什麼幫助太大?他沒有說明,但從他臉上分外振奮的表情看來,顯然這些觸發他一個很大的靈感——顯然有件十分突出的事,使得連受過一輩子如何控制面部肌肉的劇場訓練的他,也掩藏不住對這個神來發現的激動反應。
“我看不出——”布魯諾檢察官困惑地開口。
雷恩變魔術似地馬上抹平臉上的表情,平靜地說:“恐怕我剛才太戲劇化了。
請注意卡比安小姐停下來的位置,她正好站在今天清晨站立的地方——她的鞋子踏在床尾的赤腳印上,幾乎一寸不差。
與她的位置相對,面對她的,是什麼?是兇手叫人驚心動魄的鞋印,因此顯然,兇手與卡比安小姐手指接觸的那一刹那,一定正好就站在那滑石粉的粉堆上——因為在這個點上,兩隻鞋尖的鞋印最清楚,仿佛兇手感覺到那些從黑暗中伸出來的幽靈手指時,霎時凍結在那一個點上。
”
薩姆巡官抓抓他肥厚的下巴,“就算如此,那有什麼特别神奇之處嗎?我們的看法本來就是這樣的嘛。
我看不出……一秒鐘前你好像——”
“我建議,”哲瑞·雷恩先生緊接着說:“請卡比安小姐繼續。
”
“喂,喂,等一下,”巡官說,“從這位女上碰到兇手面頰的手臂位置,我們可以算出兇手的身高!”他洋洋得意地瞪一眼雷恩。
檢察官的臉色一沉。
“猜得好,”他譏諷地說:“如果你能算的話,可惜不能。
”
“為什麼不能?”
“好了,好了,先生們,”雷恩不耐煩地說:“讓我們繼續……”
“稍等,雷恩先生,”布魯諾口氣冰冷,“聽我說,薩姆。
你說根據卡比安小姐臂膀伸出去碰到兇手面頓的位置,我們可以重建兇手的身高,是喽,當然——如果她碰到他的時候,他正站得挺直的話!”
“呃,但是……”
“事實上,”布魯諾急急繼續,“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假設,卡比安小姐碰到兇手時,他不但不是挺直地站着,而且還是半蹲。
從腳印的痕迹看來,顯然他剛剛謀殺了黑特太太,正從黑特太太的床頭走出來要離開房間。
他有可能,如雷恩先生提出的,聽到卡比安小姐床鋪的嘎嘎聲。
因此,可能着急起來——直覺的反應,就會彎腰俯身,半蹲下來。
”他半笑不笑,“所以這就是你的問題,薩姆。
你如何決定兇手的身體彎到什麼程度?你必須先确定這點,才能算出他的身高。
”
“好吧,好吧,”薩姆面紅耳赤,“不要啰嗦了。
”他又怨又怒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