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微笑,“當然。
我問得太笨了。
你替他工作,教他的小孩,多久?”
皮瑞先是一愣,然後默不作聲。
他像個毫無經驗的騎士一樣,很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然後他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原來你發現了。
”
“是,先生,我們的确發現了,”薩姆回答,臉上仍然挂着微笑,“你瞧,皮瑞,想隐瞞警方那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要查出詹姆斯·裡傑特不住在你介紹信上公園大道的地址,而且從來就沒有詹姆斯·裡傑特這個人,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戲。
老實說,你以為用這種謊話就可以騙得了我,讓我覺得很難過……”
“噢,看在老天分上,别說了!”皮瑞喊道,“你想幹什麼——逮捕我嗎?那就請便,不必這樣折磨我!”
巡官嘴上的微笑不見了,他挺胸拔背地坐直起來,“說吧,皮瑞,我要實情。
”
芭芭拉·黑特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一味看着她的書本的封面。
“好吧,”家教疲憊地回答,“我實在很蠢,我知道,而且又在僞裝就職的情況下碰到謀殺案,更是歹運。
是,介紹信是我假造的,巡官。
”
“是我們假造的。
”芭芭拉·黑特貼心地說。
皮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地跳起來,巡官眯起眼睛,“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黑特小姐?在目前這種狀況下,這可是很嚴重的罪責。
”
“我的意思,”芭芭拉以她深沉清晰的聲音回答,“正如我所說的,我在皮瑞先生來這裡之前就認識他了,他急需工作又……又不願意接受金錢接濟。
我很了解我弟弟康拉德,因為他沒有介紹信,所以我說服他自己假造,事實上錯是在我。
”
“嗯,”巡官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隻兔子一樣搖頭擺腦。
“我懂了,我懂了,很好,黑特小姐,而且,很好運哪,你,皮瑞先生,有個這麼忠誠的朋友。
”皮瑞的臉色和芭芭拉的衣服一樣蒼白,他茫然地扯一扯外套的衣領。
“所以你沒有人可以幫你寫介紹信?”
家教清一清幹枯的喉嚨。
“我——呃,我不認識什麼‘大’人物。
我極需這個職位,巡官……薪……薪水很豐厚,又有機會接近小姐,”——他嗆着了——“黑特小姐,她的詩向來給我很大的鼓舞……我……這個伎倆生效,就是這樣。
”
薩姆的眼光從皮瑞身上溜向芭芭拉,又溜回來,芭芭一動不動,皮瑞則窘困萬分。
“好,皮瑞——那你到底有任何介紹人沒有?誰可以給你作保?”
芭芭拉突然站起來。
“有我的推薦還不夠嗎,薩姆巡官?”她的語氣和綠眸子裡一片凜然。
“當然,當然,黑特小姐。
可是我有我的職責。
怎樣?”
皮瑞翻弄一下書本。
“說老實話,”他緩緩開口,“我以前從未做過家教,所以我拿不出任何職業介紹信給你。
”
“啊,”巡官說,“有意思,那麼任何介紹人呢——我的意思是,除了黑特小姐以外?”
“我……沒有人,”皮瑞結結巴巴,“我沒有任何朋友。
”
“我的天,”薩姆咧嘴而笑,“你是個怪人,皮瑞。
想想看,活了這輩子,找不到兩個人可以幫你作保!讓我想起一個故事,有個家夥在美國住了五年以後,跟移民局申請歸化公民。
當他聽說需要有兩位公民做他的見證人時,他跟法官說,他找不到兩個熟識的美國公民幫他作證。
呵!呵!法官拒絕他的申請——說如果他能在這個國家住了五年……”薩姆悲哀地搖頭,“好了,不說無聊話了。
你上哪個大學,皮瑞先生?你有什麼家人?你是哪裡人?你在紐約多久了?”
“我想,”芭芭拉·黑特冷冷地說,“你越問越奇怪了,薩姆巡官。
皮瑞先生又沒犯罪。
他犯罪了嗎?如果有,你不妨說啊?皮瑞先生,你——你不要回答。
我不準你。
我認為這太過分了!”
她由傘下一閃而出,把手放在家教的臂膀上,無視雨淋,帶着他穿過草坪回屋子裡去。
他恍如置身夢境,她把頭擡得高高的,兩人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巡官在雨中獨坐良久。
抽着煙。
他眼睛凝視女詩人和皮瑞消逝的那扇門,他倆臉上曾隐隐露出一個帶着惡意的微笑。
他站起來,慢慢穿過草坪,走進屋内,惡聲惡氣地吼叫一名刑警。